他的行徑不可不謂惡霸。可懼于他身後的三名精壯保鑣,即使看到這令人血脈僨張的一幕,船上卻沒有真正不怕死的人敢站出來英雄救美。
丫鬟半點也不敢亂動,而兩個家丁才跨出一步想救人,竟也跟著馬上被制住。這下,那秀麗女子的面色更是僵白了。
「我……」
「放開她們!」就在此時,怒吼聲雷震般劈燒過來。
眾人一歪頭,就看見那兩個一直待在甲板上的漢子,正以一致的大跨步走近這團風暴的出處。
而一見他們一副路見不平的態勢,那原本袖里捏著某樣東西的儒生,立時決定靜觀其變──若不是因為身側不遠處一直有雙緊攫他不放的視線,他早就出手了。
懊死!那無賴怎會在這里!
從一上船,「他」一直想對他視而不見的,可是那真的很難!因為這家伙實在是太令人心驚膽戰。「他」必須提高十二萬分精神防備著他,就怕又被他看出破綻。
以前……「他」從未擔心過有人能看破「他」的偽裝,可是兩個月前的那次教訓,卻讓「他」第一次對自己的易容術稍失了信心。
不過,此刻可不是失神的好時機。
這時,只見那兩名帶刀佩劍的漢子已經停在這群人前面。
「小子!沒听到老子們說的話嗎?放開!」左邊青衫、一臉凶惡的漢子又一記暴吼。
「小子被嚇壞了,我來砍正好!」右邊黑衣漢子直接行動,一把刀已經招呼上去。
四旁的眾人響起一陣驚呼。
不過更令大家錯愕的是,黑衣漢子的大刀才要砍上那年輕人,就見他馬上抱住頭求饒。
「大伯、二伯饒命啊!下次不敢啦!」年輕人嘴里的稱呼可教眾人一陣傻眼。
黑衣漢子的刀仍舉在年輕人頭頂上,另一名青衫漢子的大嗓門已經轟得他眼冒金星。
「免崽子!要是我們一直不出聲,你還打算胡鬧到什麼時候?」
年輕人剛才的氣勢威風這時已蕩然無存,在兩位長輩的「關愛」下,他早成了溫馴的小白兔。
「大伯,您不是也看出來嗎?我只不過是跟這位姑娘開個玩笑而已!二伯,您也知道我不是壞孩子嘛!放下放下……這個刀您拿著一定很辛苦!」他諂笑著,末了一邊流著冷汗,一邊朝他二伯比了比頭頂上的刀。
而這一個情勢的劇烈轉變,令得船上原來緊張的氣氛一松。就連四旁一直在掙扎要不要挺身救美的眾人,這下全成了看熱鬧的觀眾。
至于原本被保鑣押著的丫鬟和家丁,早就在兩名漢子殺過來之時被松開。三人立刻回到他們小姐的身邊,又是保持戒心、又是同時感到有趣地和其他人一樣看著事情意外的發展。
黑衣漢子慢條斯理地收起刀,外加一聲冷哼就足以嚇得年輕人的肌肉再抖兩下。而他稱為「大伯」的青衫漢子則瞪了他一眼,再把視線調向那飽受驚嚇的姑娘。
「這位姑娘,非常抱歉,讓你受驚了。都是這小兔崽子太混蛋……他女乃女乃的!你還不趕快跟人家道歉!」他毫不客氣賞了他一記爆栗。
年輕人吃痛地模著頭,一邊朝她努力擠出充滿誠意的笑臉。
「小姐,對不起!其實我只是想測試一下這船上有沒有真正見義勇為的大丈夫而已,不過我現在已經知道了,這船上滿是孬種……」他瞟了整船突然一個個一臉羞愧的眾人一眼,不過他的視線在船旁那俊美男人的臉上停留得最久。而在把目光移回來時,他還朝他不滿地一蹙眉,似是因為沒勾出他的同情心而滿心不甘──當然他的「孬種」也是拐彎抹角地針對他啦!「為了彌補我對小姐的歉意,請小姐收下這支扇吧!」他遞出他一直拿在手中搖著的素面絲扇。
而那秀麗女子受驚的心早已恢復。瞧見原本令她厭惡的年輕人乍地仿佛卸去面具變為一臉誠摯笑意的人,她之前就算再怎麼對他討厭,這時也討厭不起來了。更何況他的理由倒是新奇得緊……
「小女子接受公子的道歉。不過我想此扇必是公子的珍貴之物,請公子收回。」她蕙質蘭心婉拒了他的贈禮。
年輕人可不想被吼到變聾、也個想頭頂少塊皮,所以他硬是把扇子塞給她。
「為了我的性命著想,我就拜托小姐勉為其難地收下吧!」簡直像在丟燙手山芋似。
「小姐別客氣,這小子再怎麼想開玩笑也不該把無辜的人拖下水。以後你要是遇到困難,就拿著這把扇到‘天扇門’去,要這小子替你做牛做馬都行!」黑衣漢子斯文的臉上可沒有斯文的表情,他獰笑地看向他親愛的佷子。
而黑衣漢子口中「天扇門」的名號一出,一船人除了那俊美男子和一直靜坐未動的儒生外,其他可說是一致的滿臉茫然。
就連被硬塞下扇子的秀麗女子也完全沒听過天扇門。可因著黑衣漢子的出聲、和她並不願讓年輕公子心懷愧疚,所以雖然不明白扇子背後的真正含意,不過她想了想,終于還是收下了。
「那麼我就收下此扇,請公子和兩位爺別再為此事介懷了。」她展現了大家閨秀的儀態萬方。
年輕人立時松了口氣地忙不迭對她打躬作揖,而兩名漢子則突然同時對眼前秀雅溫嫻的姑娘興起某個念頭──他們立刻很有默契地對望一眼,也在這一眼中明白彼此正在打同一個主意。
「姑娘,伯伯叫左擁戰,他叫左持彪,至于這小子就叫左飛,姑娘你呢?可以透露你的芳名、家住哪里嗎?」青衣漢子左擁戰首先對人家姑娘熱絡起來了。
而這時,見原來充滿緊繃的場景轉變成和樂融融的大和解場面,四周看熱鬧的眾人知道再接下來恐怕也沒啥熱鬧可瞧,沒多久,滿船的人又各自散開做自己的事去。所以此刻,這處角落再次恢復成了僻靜場所。
沒一會兒,年輕人的保鑣就連茶水點心都端出來了。
秀麗女子並沒有忸怩。
「小女子姓袁,袁孅孅,家居永昌。」她溫婉微笑。
「原來是袁姑娘!」左擁戰簡直愈看愈滿意,臉上笑容愈來愈和善。「不知道袁姑娘許了人家沒?」直問。
「噗!」
正在喝茶的年輕人左飛,突然一口茶噴了出來。目瞪口呆地看了兩位伯伯一眼,忽然從他們賊一樣的表情中看出他們要做的事,他立刻像被鬼嚇到似的跳開。
「大伯,二伯!你們別又來了!你們不會是想把人家姑娘嚇死吧?不準再問下去了!我不想繼續丟臉!」
他趕忙逃離這里──他可不想被這兩位伯伯為他們第一百二十一個看上眼的姑娘逼著拜堂成婚。剛才他真的只是對這位姑娘開開玩笑,他又不是嫌命長,想提早終結自己自由自在的逍遙生涯。
不顧身後伯伯們的吼喚,左飛避難似的逃到甲板遠遠的另一頭──他很干脆地直接投奔到他早就不順眼的那人跟前。
「我說這位大哥,你真的是沒血沒淚哦!看見弱女子落難,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還連帶害我被家里這兩個大人砍到差點尸骨無存,你到底是不是朋友啊?」興師問罪的一指直指到那張俊帥到沒天理的臉龐上。
而這俊美男人的反應是︰對于他比到鼻端前的挑釁指頭看也不看,還懶涼地清清自己的耳朵,無形利刃出鞘︰「不是!對不起,這位公子,我只是這里的孬種之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