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家里送來有事的信是假的?’她跳起來,氣憤地握緊雙拳。
‘我一直懷疑那封信來得突然,而且連你和令兄都因為其中的危險訊息而忽視了中的不合理跡象,例如︰那封信為何並不使用武館專用的信箋?送信來的一定是由武館出來的人,照理他該把緊急信件交到你們手上,卻為何只交給你?他不知道武館的二少主也在我歐陽府嗎?還有,送信的人就算再怎麼十萬火急,也不會不親自見你們,卻只把信交代給守門的人便走……’歐陽泉隨口就可以列出一堆可疑點。‘不過最確切的證據是︰負責盯緊兵秋原的人親眼看見送信的人由相國府出來,又回相國府。’最後,他終于說出這使人無法反駁的一點。
唐小缺的眼楮愈瞠愈大,等到他說完,她的表情已經由錯愕、憤怒,再轉為松了口氣。
‘那麼……武館是沒事啦!可惡,竟敢騙我!讓我捉到那家伙,我非痛揍他個半死不可!’想到這幾日自己為家里所擔的心,就恨不得把那騙得她火急趕路的兵秋原吊起來凌遲。所以她才在放松了所有累積的緊張情緒之後又氣呼呼起來。不過一轉眸,遇上了歐陽泉淡淡微笑的神情,她突然頓悟地大叫指住他。
‘你早就知道了卻不告訴我!’她不可置信地喊。
歐陽泉握住了她指控的小手。
‘要是你知道了實情,會不會馬上去挑他算帳?’他直視她。
‘會!’她會毫不遲疑地去拆了他的骨頭。
‘我就是怕你會這麼做。’歐陽泉已經夠了解這丫頭了。
唐小缺的手在他的掌中緊握成拳。‘為什麼老不讓我去揍他?只要我教訓了他,我就不信他以後還敢找你麻煩!’她就是不明白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她是他的保鏢,是最貼近他的人,可是她發現自己根本不懂他。有很多事,她好像也總是被他蒙在鼓里,就像兵秋原的事,就像這次關系到武館的事……
她心里突然十分地不舒服,甚至,有點兒難受。
明明他口口聲聲信任她,可是他表現出來的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歐陽泉的視線一直沒放過她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而這時,他更沒錯失她別扭、受傷的眼神。
他驀地輕嘆一口氣,一邊耐心地慢慢扳開她固執的拳頭,一邊仍瞬也不瞬地繼續凝視著她,放柔了聲音︰
‘小缺,你相不相信我說的話、我做的決定?’他問。
唐小缺最最受不住的就是他這種簡直能將千年寒冰溶化成水的溫柔眼神,他這麼一盯住她,她想不呆呆地受他蠱惑都難,更何況……她真的相信他!
‘你是我的主子!’莫名其妙地微臊紅了臉,她趕快想抽回正被他細細扳開的手。不料,他卻在她才要動作之前便似有預知地抓牢了,任她掙扎,不放。
唐小缺不由心一顫!
‘那麼當我不再是你的主子時,我也不再是你相信了人了嗎?’他若有所圖地咄咄逼問。
‘三……三公子,你……沒事吧?’沒見過一向淡適隨和的歐陽泉顯露出與大公子相似的迫人氣勢!雖不若大公子的霸道冷硬,不過也夠她瞠目結舌的了。
歐陽泉盯著她的眸光一燦,攫住她手的力道一緊,不過很快,他的眼神又柔了下來,甚至臉上也現出了一抹玩味愜意的笑。
‘我需要真正確定從原便是這兩年來一直在幕後追殺我的人,所以我才沒先讓你知道信的事,刻意給他下手的機會……你還想知道什麼,我說!’
唐小缺發現自己很喜歡他握著她手的力量和溫度,不過,忽然想到自己練武的粗手,她第一次自慚形穢了起來。
‘為什麼……他要造假信騙我?’一邊想不動聲色將手由他掌心抽回、一邊仍忍不住好奇──橫在她心頭的疑問確實不少。
‘或許他發現你太礙手礙腳,所以才要將你自我身邊支開,只是他沒想到我會做下跟你一起離府的決定……他還沒察覺這是個陷阱。’他驀地低眸凝視他掌握住的小手一眼,令得那原來蠢蠢欲動的小手一下不敢稍動。他的唇間這時揚起一絲隱約莞爾的笑。
‘是這樣……’唐小缺發現在他的注視下,她的呼息好像無法順暢,就連亂動也不敢。‘那……那我們……還回不回武館去?還趕不趕路?’總算還吐得出這兩句話。
‘我已經點明了從原的身分,聰明的他或許也會猜出我們兩方各自打的算盤,不過我的目的地不變,就等著他下一步要怎麼走了。’即使談到這等關乎生死的大事,歐陽泉的神態依然從容自如。
唐小缺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升起。
‘你會更危險!’她的表情一緊。
歐陽泉認真看著她,‘你會在我身邊。’
唐小缺的心又一跳!不過她的圓眸轉了一轉,突然神氣自傲地揚起下巴笑。‘沒錯!我可是你的保鏢!有我在你身邊,誰也動不了你!’
經遇了大半夜的等待與出擊行動,也消化了一些秘密真相,唐小缺發現自己還真的累了,所以當她等候歐陽泉上床休息後,眼楮也快睜不開了。
‘小缺。’就在她以為床上的人睡了,就要悄悄退開時,一聲低喚卻立刻拉回了她的腳步。
唐小缺一回身就看見躺在床上的歐陽泉一雙黑沉的眼望向她,而他臉上也有著一抹淡淡柔和的笑。
‘別總是把我當成你的主子,我不希望我只是你的主子。’
‘呃……啊?’她呆茫。
歐陽泉嘆息了。
‘笨丫頭!’
第八章
一路上,唐小缺的腦袋只要有空檔,就在想歐陽泉前天夜里臨睡前跟她打啞謎似的那兩句語。什麼……別把他當主子……
難適他不是她的主子?
難道他是在暗示她當他保鏢的日子不久了?
其實,也對呀,只要‘兵秋原’的事解決了,他的人身安全也等于解決了,自然不再需要保鏢來隨身保護……
唐小缺思來想去,最後決定就只有這個可能。
不過……明明歐陽泉沒有她這個保鏢,就等于他不再隨時得面臨生命危險,她應該替他感到高興才對,可她好像除了高興,還有種難過的感覺……
難過?
她當然會難過!想想也是,他是她的第一個任務,就算這任務是她當初拐騙得到的,但兩人相處的時間不算短,而他又是個不錯的主子,所以一想到不久後就要跟他分道揚鑣,她會不難過、心不會不舍才怪!
她一定會……很想念、很想念他的!
糟糕!她怎麼現在就在鼻酸了?
唐小缺趕忙揉揉自己發紅的鼻頭,而她這一動作引起了衛霆的注意。
‘怎麼了?小缺,不舒服?’衛霆關切地問。
‘沒,我好得很!’搖頭,唐小缺咧嘴一笑,蹲在溪邊將竹筒裝滿水。‘我只是想到三公子說的話,心里有點兒難過而已……’這些天下來,她早已跟原本不熟的黑面護衛熟稔到親近了。
‘三少爺說了什麼讓你難過的話了?’衛霆撿了一堆干樹枝,隨口問。
唐小缺裝好水,順手掬起清涼的溪水拍拍臉,振奮一下精神,再站起來,把歐陽泉說過的那兩句話重復一遍給衛霆听。
‘就是因為想到三公子這麼說、想到我的任務快結束就得和你們分開了,我才會覺得難過啊。’那也代表她以後不能再像現在這麼幸福,隨時想看歐陽三公子,他就會在她視線可及的地方──她的心突然古怪地抽痛了下。
衛霆倏地停住腳步,回頭瞥了身後的唐小缺一眼,天哪!這丫頭還真沒听懂三少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