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整個齊家,打從她意外摔落馬車、奄奄一息地被五皇子玄熙的人緊急送回後,便一直彌漫著一股高度緊張悲憤的氣氛。就連齊恩然和受傷的齊行然兩兄弟也差點要不顧一切沖去李家把導致事端的李朝宗狠揍一頓、再將策畫綁人的罪魁禍首二皇子嚴懲一番--伍青潭光忙著要拉住他們就一個頭兩個大了。雖然他也很想那麼做!
因為使他們難過的是,他們的大嫂、他們的夫人不但此刻仍昏迷著,而且就在這重傷過程中,他們也失去了原本可以為這宅子帶來驚喜歡樂的小生命--沒錯!所有人,恐怕就連李宛妍也不知道自己已經懷有兩個月的身孕。所以當她受傷同時又流掉月復中胎兒的消息在家中傳開後,心軟的女眷們早就難受又憤慨地哭成一團。
而齊三自李宛妍出事後至今也已經三天未曾合眼。這三天來他一直在她身邊守著,沒有人能勸得動他去休息。
埃嬸看著一個躺著、一個守著的兩人,不由得一陣鼻酸。
強忍住心頭的難受,她默默地上前,將手上的湯藥遞向他。
齊三回過神。輕柔地將手臂伸向愛妻的背、半扶起她的上半身讓她靠著他的胸膛安置好後,他這才接過福嬸端上來的藥汁。
一口、一口地,他仔細小心將這些救命的藥喂進她嘴里--而對于昏迷中的病人和看護她的人來說,這無疑是一項耗時又費力的工程--不過很少將這事假手他人的齊三三天下來早已經喂藥喂得很順手了。
一會兒喂她喝完了藥,齊三還在她背部輕拍了拍,這才再將她慢慢地放回枕上。
「爺,我求您也去躺著休息一下吧!我們都可以好好看顧著夫人的……」福嬸忍不住哀求起根本當自己是鐵人,不必休息也不必睡覺的齊三。
齊三溫和睨了她一眼,當然明白她的關心。
「福嬸,我知道你們可以看顧好夫人,我不是不放心你們,只是我真的不需要休息。」他實說。
早年的艱難刻苦環境,已使他養成在必要時只要眯個眼便可以三、五日不必上床睡覺的耐性。更何況,他現在所有的時間除了親眼等到她醒來,只還分出一點精神做了其它事,例如--李朝宗就已經在這短短的兩天里深深明白「要命三爺」究竟可以用多快的速度要掉他的老命!
埃嬸情知勸不動他,卻還是想盡最後一分努力之時,伍青潭悄悄地從門外進來了。
「爺,玄熙皇子和御醫來了!」往床上看了一眼,瞄到仍昏迷不醒的人影,伍青潭的表情不可抑制地浮現一抹失望。不過他很快將視線轉向齊三,恢復了點正常神色地低聲說。
齊三的拇指撫過李宛妍依然緊閉的眼楮,接著低頭在她額上一啄後,他才起身。而當他轉身面對眾人時,臉上的表情已又是沉毅冷靜。
「福嬸,夫人就暫時交給你們了。」朝福嬸略一點頭,他的腳步隨即踏向門外。
伍青潭趕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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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整潔的書房。
這三天內已來過三次的胡御醫正必恭必敬地站著,和坐在椅子上的玄熙說話。
齊三和伍青潭一進門,門後兩名玄熙的隨身護衛首先對他們一頷首,接著玄熙也立時朝他們轉過頭去。
「齊!听說夫人還沒醒來,我讓胡御醫再來替她看看。」玄熙一開口就說。
伍青潭隨即領了胡御醫到「忘心園」去。
就連兩名護衛也移步到門外,所以現在書房里只剩齊三和玄熙。
「你還好吧?」玄熙微蹙著漂亮的眉,仔細地審視稍顯出一絲疲色的齊三。「听下人說你為了夫人的事已經三天沒上床歇息了。」看來這位李家姑娘已在這硬漢的心目中佔據重要位置了。
玄熙一直以為齊三不會有成親的一天,沒想到他不但突然決定成親,而且還對新婚妻子愛逾生命,這實在讓玄熙大戚不可思議。不過在暗中觀察過李宛妍一、兩回後,他很快就明白齊三會對她情有獨鐘的原因。
幸好她出事的那天,他的人也在監視榮靖的手下活動,才能及時救回她,要不恐伯現在的齊三還不止這樣而已--如今李朝宗已經淒淒慘慘,家業不保;至于榮靖勾結李朝宗綁架了她,導致意外發生,若非榮靖對他的大業還有用處,而且她也仍有救,就怕齊三也有辦法單憑他的力量便讓榮靖死得很難看。
玄熙忍不住想為自己拍拍胸脯--幸好齊三是朋友不是敵人,要不惹毛了他,他的報復力可是很恐怖的--還是當他的朋友幸福。
「我沒事。」即使是在玄熙面前,齊三仍是不習慣表露內心深處真正的情緒。「還有十日就是眾臣推舉太子人選的日子,你不是應該忙著去擺平名單上反對你的大臣,怎麼你還有空到我這兒來?」他喝了一口味香甘醇的茶。花茶香入口沁脾,他恍惚又想起了他那愛花成痴、如今卻躺在床上的妻。不過只一眨眼,他便將這感情深沉回心底。
玄熙雖捕捉到齊三的神情有一剎的失神,不過他也明白地沒多說什麼。
「有我的智囊團再加上你的探子,我這場仗已經有七成的把握,那幾個頑固的老頭就留給晉德也沒差……」玄熙一臉壞笑--多了那幾個人才是壞處。
現在的局面是二、三皇子各佔三分,而他則是四。他要的就是這種表面看來幾乎勢均力敵的平衡。
因為看準父王那一關才是關鍵,所以他只能「險勝」才可以獲取晉德這一邊人馬的支持--皇後可是恨蘭妃恨得入骨,以致就算自己的孩子敗選,她再怎麼樣也不會讓蘭妃那一邊有敗部復活的機會……
玄熙早就看透到最後的棋局。只要讓皇後牽制住蘭妃,他再適時推個「青天大人」呈上榮靖不怎麼光采的案底紀錄,到時就算父王再曾怎樣想保留這最後一步,讓他心中真正的人坐上太子寶座--不管是他或誰--父王唯一能選擇的,也只有他玄熙了!
玄熙承認他自幼就有登上帝位的雄心,不過知道他有此心的人不多。齊三是其中的一個。若說在這世上他最信任的人是齊三,他絕不否認。
「那麼接下來,你就只有等了!」齊三悠然一笑,舉杯向他。「若是沒有意外,你一定可以完成你的心願。我祝你成功!」
「多謝!」玄熙也舉起杯子,以茶代酒和他干了,毫不客氣地接下他的祝福。「我會記得把榮靖留給你!」他意味深長地微笑。
齊三的眸底,閃過一絲噬人冷酷的光焰。
「很好!我迫不及待想接收這份大禮了……」
玄熙難得發揮一點兄弟友愛,提早為榮靖在心里默默獻上追思詞--保重了,兄弟!我會想念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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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能害他……爹……我不能讓你……不……爺危險……危險……行然……」一連串雜亂的囈語從昏迷中的李宛妍口中吐出。她的呼吸急促,發著汗的身子在床上不安地扭動著。
此時,一雙堅定又溫柔的手握住了她的肩。「妍兒,別怕!沒事了!把眼楮睜開看看,妍兒……」低沉的聲音帶著安撫鎮定作用,在她耳畔不停地喚著。
「……」仿彿仍身處昏迷前的驚怖景況,李宛妍依然斷斷續續地發出模糊不清的喃喃夢囈。
「妍兒、妍兒……」
是誰在呼喚她?
那一聲又一聲深情的呼喚,竟穿透了她的意識深處,還擊潰了糾纏著她的惡夢。她在無邊無境的黑暗掙扎著,想朝呼喚她的聲音奔去,可她卻仍被那幽冥的闇緊抓著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