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她媽的形容看來,應該除了任流風也沒有別人了吧?
「他沒說他的名字,不過……」朱媽突然懷疑地直盯著曉辛一臉期待的神情。「他說你會知道他是誰。阿辛,你知道那男人是誰嗎?」
朱曉辛確定是他了。而面對老媽的詢問,她突然有些手足無措。
「他……他呀,他叫任流風。」飛快瞟了兩人一眼,她小小聲地說︰「他每天都在公園里教人練太極拳,所以我才知道他……」還偷偷暗戀人家的頭發咧。
「這不會就是你每天一早都要趕著去公園喂小狽的原因吧?」朱氏夫婦彼此對看一眼。
哦喔!他們家女娃兒,該不會是對那男人有興趣吧?
不過……任流風?這名字听起來怎麼有點耳熟?
朱爸突然若有所思了起來。
朱曉辛再笨也看得出老爸老媽在想什麼,她的臉頰尷尬地紅了紅。
「爸媽,你們不要胡思亂想,我只是……只是去喂狗狗才順便看到……呢……不是啦!他本來就在那里……哎呀!反正、反正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偷看他……」哇!不小心說出來了。
說漏了嘴,一時困窘到最高點的朱曉辛立刻臉紅得像關公,不敢再看父母親一眼,突然轉身往樓上跑。
「我!我要上去做作業了!」一下子消失無蹤。
直到樓上房間傳來「砰」的關門聲,樓下這對夫妻才調回視線看著對方。
「老婆,你再說一次那男人長得怎麼樣?」慢條斯理地。
「沒怎樣。就可以讓我這老的、女兒那小的會心跳加速的樣。」夠害人了吧?
「我們家阿辛,好像是第一次對人有這種反應……
嗯,你想阿辛會不會看上的,其實是他的那頭長發?」不無道理的分析。
「是啊!那男人的一頭長發漂亮柔順得就連我都想模模,更何況是阿辛一向就對別人的頂上毛發特別感興趣……咦?不會吧?」有點失望。
「老婆……」突然親愛地喚。
「唉!」沒力氣地回。
「明天一早起不起得來?」
「做啥?」
「我們去公園做做運動怎樣?我想……去學個太極拳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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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的書房里,隱隱透露出閑適的氣氛。
迸樸的檀木大書桌上,玉雕騰龍紙鎮壓著一張空白的虎皮宜紙,似乎正靜待著主人的隨時揮毫。而的確,就在尚待下筆的宜紙分,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握住墨條,正在一方端硯上磨著墨。
指間的力道均勻,重按輕推,只見墨花圈圈,在硯石上像輕雲團團展開。
輕緩地、安祥地磨著墨,男人似乎很懂得磨墨是一種功夫,也是一種享受。
男人俊雅秀逸的臉龐上只見一派的淡適內斂,他一邊似漫不經心地推著墨、一邊卻執著書帖,鏡片後的視線專注其上。
整個空間,仿佛只剩下男人手中的磨墨聲,就連時間,也似乎安心地暫停在這一刻。
淡淡的煙燻檀香、淡淡的硯墨松香足以使人心曠神治、滌盡俗慮。
「少爺,」這時,門外出現了一名老態龍鐘、卻目光罌鑠的老人家。「于先生來了。」他低聲道。
放下墨條和書帖,男人已經手握紫毫筆。「宋伯,麻煩你沏壺茶進來。」頭也沒抬地吩咐。而在靜氣凝神的眨眼間,他便已在宣紙上一氣呵成地揮灑出一行狂草。
至于他的客人呢,一進來見到他正專注紙上,便知趣地自己先找個最舒服的位署坐了。于濟寬看著任流風從容的神態。再加上此處祥寧的氣氛,他也終于能在這難得的公平空檔之余,稍稍放松下情緒。
一會兒後,宋伯送了茶進書房來便又返了出去。
而就在于濟寬喝下第二杯茶時,任流風也終于擱下了筆。
「你現在不是應該在台北?」任流風神完氣足地走過去,與他對面而坐,開口第一句就這麼問。
「下來替人處理一點事,剛好有空可以來你這里坐坐。」于濟寬滿意地嘆了口氣︰「唉!宋伯的手藝還是一樣好得沒話說。」不但泡茶功夫一流,就連燒菜、做點心的功夫也一級棒,可借來伯對他的挖角一直不為所動。
任流風也倒了杯茶喝。「你的事情都處理好了?」他不用問也猜得出與他的政治活動有關。
他們相識在幾年前。其實正確來說,那時已是民意代表的于濟寬,最早是在商業場合和他父母熟識,後來于濟寬偶爾會在任家出現,所以他們也很自然地熟了起來。而他們兩人的交情嘛,說深不深,可是說淺也不淺,至少他們都很看重對方。
「處理好了,所以等一下就要坐飛機回去,我得準備明天一早的開會。」于濟寬也很有默契地將這種屬于政界利益糾葛的事輕描淡寫地帶過。「對了,我听說你已經接下附近大學的聘書,而且還到公園去教人打拳。難道你打算短期內不回台北去?」原本以為任流風只是隨著書法展而在南部順便度假暫留,沒想到他似乎在這里住上了癮。
「怎麼?當初是你力邀我到南部來開書法展,還要我來小住一番好體驗你故鄉的迷人風情,現在我真的被迷上了決定多住一段時間,你卻反倒想趕我離開……」
任流風玩笑地看著他。
雖然自少年時就到北部打拼,並且直到現在政壇成就一片天,不過本家在這里的于濟寬依然對自己的家鄉有著深切的認同感。
于濟寬一雙虎目氣概嚇人地瞪向他說︰「是誰說要趕你離開?我只是在提醒你,雖然你家的事業暫時還不用你接手,不過既然你都回台灣了,多少也可以在你父母身邊幫著點吧?」
任流風的父母白手起家,苦心經營飯店業有成,至今已是一家國際級大飯店的老板。
而任家父母開通,明白任流風志不在此,便任由他往與飯店業完全不相于的書法界發展,也因此,雖然許多人都知道朝陽飯店的董事長夫婦有一名獨子,卻少有人見過,更別說清楚他就是早已聞名國際書壇的任流風了。而在書界,任流風這身分背景也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
于濟寬剛好就是那知道的極少數人之一。當然,關于任流風家的另一項家族秘密,他也湊巧略知一二。
雖然他也很看重任流風的書法才華,不過在他以為,寫字終究無法當是男人長久的事業。
要嘛,就政治上出人頭地,再不然也得是個成功的商人。所以做為任家兩代人的朋友,他一直沒放棄要勸任流風口飯店從商的念頭。而他也相信,以他曾見過任流風不輸紅頂商人圓滑的腦袋與手腕,只要他肯,他在商界的成就必定不凡。
搔了搔下巴,任流風鏡片後的眼楮笑咪咪地與他對視。
「我記得,你家的事業也很需要你回去接手,你拖了幾年了?」這家伙自己才該檢討吧?
身為家中長子、下面只有兩位早出嫁的妹妹,于濟寬還膽敢放下家里的老父老母、放下家族的企業不管,跑到北部打排。所以,說起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命中罩門!于濟寬一時也無話可說。
不過兩人也才沒聊這一會兒,于濟寬等在外面的秘書就已經頻頻打手機催他了。而知道自己空檔的時間就這麼一點,他只好起身準備離開。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台北?」他還不放棄。
「我很喜歡這里,就連大學的聘書都接了,你說我至少會在這里待多久?」任流風一副悠哉神增。
于濟寬皺了皺眉,不過最後也只能無奈地擺擺手。
算了,反正他們兩人是半斤八兩。不同的是,他沒給家里回去的期限,任流風至少曾承諾不會讓自家飯店後繼無人。難怪那對夫妻能那麼悠哉,因為任流風的承諾一向比他們在國會殿堂上搞的法案還有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