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憐只覺一口氣莫名其妙地堵在胸日卻又不知該怎麼宣泄;可她清楚制造出這一切亂象的罪魁禍首就是他!
罷才的事耗掉了溫玉大多的氣力,他的面色顯得倦怠蒼白。
靠著背後的枕被半躺在床上,他慢慢回復了精神。
「我還沒謝謝你!你又救了我一命。」他對著眼前一雙含怒的眼楮微笑。
事實上,劫後余生的喜悅一點也此不上知道她擔心他沒命來得令他開心。
瞥了他一眼,段小憐陰陽怪氣地哼了聲。
三兩下把屋子大致弄好的阿鳥,端給了溫玉一杯茶。
「玉公子,你先喝口茶再說吧!」
見溫玉沒事,阿鳥早松了口氣,她也好奇剛才是怎麼回事。
萬分感激地接過茶喝了幾口,溫玉立時覺得舒坦許多。
「剛才我要你們別追,是因為我已經知道他們是誰……」他隨即對方才阻止她們的行動開口解釋。「他們是十方閣的殺手,就算你們追到他們也沒用。」他輕喘了口氣,突然專注地凝視若段小憐。「我想,你一定還不知道,我要到武當的真正目的吧?」
「這跟剛才的殺手又有什麼關系?」段小憐當然也听過十方閣這個組織。
她的思慮立刻被溫玉成功牽引到這件事上來。
「有關系,而且連我們今天在客棧听到的事,以及九哥現在不在這里也大有關系——」溫玉沒打算對她隱瞞。
「我是不是得準備洗耳恭听一堆跟我沒關系的事?」段小憐突然插嘴。
「沒錯,其實這一堆事是跟我有關,可是我想說給你听……」他不溫不躁地。
奇異的溫暖一下子泛上她心口,段小憐悄悄深呼吸一口氣。
「我沒要你一定得說。」她試圖冷眉冷眼,可唇角卻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溫玉莞爾一笑,但隨即又斂定神色。
「今天在客棧,店小二說到了一個人,這個人叫平定王……根據我們得到的一項可靠消息顯示,十方閣這個殺手組織的幕後主使者就是這位平定王。近一兩年來,江湖上發生了幾樁事幾乎都跟他扯上關系,而且這些事都不是好事」
「在江湖上,什麼樣的事才叫做好事?!又是什麼樣的事才叫做壞事?!」段小憐忍不住挑剔了。「是不是只要名門正派做出來的事都叫好事,剩下那些邪門歪道做的就全叫壞事?!」
溫玉氣沉神定、不慌不忙。
「其實,不管在江湖上或者尋常百姓間,好人、壞人,好事、壞事的定義,往往是因各人角度不同而衍生出來的;不過共同點是,能得到大多數人認同的,通常就是好人、好事。相反的,當然就叫壞人、壞事了。」
「所以,你也認同名門正派里有偽君子……」段小憐一轉狡黠靈眸。
「邪門歪道里也有真善人。」溫玉接口。
下巴一揚,段小憐的神情舒暢多了。她對他撇出一朵滿意的笑。
「好,你繼續說!」
溫玉耐性十足。接下去,他開始說了平定王與武當山的關系,說了他上武當的真正目的……
「……如果我猜得沒錯,語清是想藉這次繼位大典將武林人士一網打盡,否則繼任掌門不過是自家事,他大可不必為此大費周章地廣發邀請帖……」
听著溫玉說到這些武林事,段小憐慢慢顯出專注。听到這里,她忍不住一挑眉。
「你的意思是,那牛鼻子老頭也許已經在武當山設下了鴻門宴。這些接到邀請帖上武當山的,如果不听從那個平定王,後果可能就無法想像?」
她腦筋動得並不慢,她的舉一反三也立刻得到了溫玉的贊許。
「你想的和我差不多。而且,我想,說不定此刻武當山上早埋伏了不少平定王的人馬,就等著我們這些人自投羅網了。」
「既然你知道這些,為什麼還要上武當山?」她突地定楮看向溫玉。「你想歸順那個平定王?」
「平定王野心勃勃,意圖吸收整個武林為後盾,篡位謀反之心昭然若揭。如果真讓他達成這個陰謀,別說是武林,恐怕天下都會因此動蕩不安……」溫玉難得露出這種沉重肅穆的神情。
段小憐突然別過頭。
「哼!自己都快沒命了,還有心情以天下為己任,」
凝視著她僵硬的側面線條,溫玉臉上卻意外地出現異樣柔和的微笑。
「我很感謝你答應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去完成我要做的事,如果到時我還能活著出武當山,我剩下的命就是你的了。」
段小憐可沒上當。
「別以為我是三歲小孩!既然溫家堡調查得出這些事,那就表示如果沒有萬全的準備,溫真不可能讓你獨自上武當山送死!」
輕笑一聲,溫玉也佩服起她的玲瓏心思。
「如果我說,我愈來愈喜歡你了,你會不會高興?」他似探詢又似宣示地說。
段小憐不可抑止的呼息一窒,而她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阿鳥已經偷偷笑著悄悄退出了。
一會兒,段小憐才終于慢慢轉過臉,覆著一層厚重甲殼迎上溫玉。
「如果我說,我愈來愈想要你的命,你會不會高興?!」
溫玉的笑容璀璨得刺眼。
「不會!不過我只希望你高興。」他深諳以退為進的道理。「剛才的殺手來自十方閣,他們最近也對玉劍山莊下手,理由我想是玉劍山莊莊主手上握有玉清害死其同門師兄的證據和招安名單。而現在,這幾樣東西都在我身上,所以他們才會把目標轉向我……」
他突然轉回了正題,繼續對她說︰「之前你檢查的那顆藥丸確實有毒,也因此厘清了武當前掌門猝死的真相。這個真相一旦揭發,恐怕玉清將不能見容于武林;所以我認為,請出殺手的應該就是玉清。既然他不能冒險泄露身分,以他和平定王的關系,他是會這麼做……你認為呢?」未後,他突然丟出個問題給她。
盯著他溫煦如常的笑臉許久,段小憐的面色終于稍稍融化了點。
「到現在我還是沒听出來,這些跟單九不在這里又有什麼關系?」沒看到那個大巨人,她竟覺得有些不習慣。
能令她開口才是溫玉的主要目的。
「九哥不在這里的確跟武當山關系不大,不過卻跟平定王有關……」
段小憐開始注意到他漸漸攏緊的眉,莫名地,她的眼皮動了一下。
「我請他去替我送一封書信。中午在客棧時,我不是說過要想辦法懲治那個狗官……」溫玉突然慢慢深呼吸一口,這時他的臉色又突地轉白,不過他卻強捺下心肺將涌上的不適,繼續對她說︰「我把……這縣官做的事……一」寫在信上……咳咳……」
咳音沖出了喉嚨,他終于忍不住掩嘴。
而這一咳,溫玉一時半刻也止不祝看著眼前的男人仿佛掏空心肺的劇咳,段小憐竟跟著揪心。遲疑了一下,她毅然伸出了手。
「你的藥在哪里?」
這一路上,她曾見過他發病,當然也見過單九如何應對。
懊死!這男人早該躺回床上安分地當個病人休息,而不是耗費心神體力地撐在這里對她說話!
咳嗽終于平緩了些,溫玉這才有空指出藥丸的位置。
段小憐立刻翻起枕邊匣子。她毫不遲疑地倒杯茶喂他吞下一粒紅丹。接著,他被她強壓回床上躺平。
坐在床畔,段小憐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床上漸漸不再傳出咳聲,面色卻依然蒼白無色的男人。
這一刻,她的心緒仍不定地促亂著。
怎麼會?剛才看他身陷危急之中,她仍是毫不遲疑把他拖出了死神的魔掌……溫玉的病總算控制了下來,他不再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