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可以下車了。」他低聲向馬車里的人說。
這時,店小二總算回過神來。吞了吞口水,他趕緊上前努力踮高腳、抬高手,將傘撐在早淋得一身濕的巨漢頭上。
「嘿嘿!客倌您辛苦了!用膳還打尖?」恢復了伶牙俐齒的小二哥也顧不得淋濕了自己,一邊招呼著巨漢,一邊盯著藍布簾子。見多識廣的小二哥自然知道坐馬車里的才是真正的主子。
里面傳出了幾聲輕咳,之後簾子才被掀開,一張透著蒼白卻依然俊美得讓人不由得倒抽口氣的臉龐首先露了出來;接著,這看似弱不禁風卻教人移不開視線的白衣公子終于跨出了馬車。
白衣公子很快地被巨漢攙扶到檐下。
「馬車交給你們,我們要先用膳。」巨漢眉頭動也沒動,對店小二簡潔有力地交代。
難得看到這等俊秀人物的店小二差點又呆立當場,他趕忙收回心神用力地直點頭,交代了另一人處置馬車,隨即將兩位客人帶進客棧里……興隆客棧,是清石鎮也是方圓百里內最大的客棧,雖然與京城之流的豪華客棧不能相比,不過在這一帶也算是高級的了。
一向高朋滿座的客棧內,此刻因突如其來這場大雨的關系,倒是難得坐不到十桌客人。
或許是兩人的組合太顯眼——巨大如山的壯漢伴著一文弱俊美的書生,一走進客棧自然就引起了眾人注目。
兩人倒像是習慣了旁人的側目。白衣公子神色自若地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一向少有情緒表情的巨漢也不受影響地落座在他對面。
眾人分神側目只短短一瞥。下一刻,低幽的胡琴,婉轉如鶯的歌聲隨即又吸引了客棧里眾人的注意力。
原來,客棧的另一隅有著一小圈空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正專注地拉著手中胡琴;
而站在他身邊唱出動人小曲的,則是一名模樣楚楚可入的嬌俏少女。
少女的歌藝動听,不過顯然客棧里大半听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張著耳朵听曲的少,倒是盯在少女身上的不正經目光多。
少女自然是知道,可盡避難堪又無奈,她還是得撐著一臉的笑。
客棧外,雨勢漸歇;客棧內,歌聲、笑鬧聲、吆喝聲持續不休,直到一聲尖銳的驚呼聲乍然傳出……「呀——」客棧里,唱曲的少女又驚又慌地蹲下,扶住身邊突然被兩個凶神惡煞般的男人踢倒在地的老人。
客棧內,許多人都看見這一幕。不過在看清亂場的人是誰之後,立刻心一顫,趕忙轉過頭當做沒瞧見。
這時,一名身材矮短、其貌不揚、惡聲惡勢站在少女前方的,正是鎮上的惡霸——胡虎。
仗著一身蠻力和當今縣太爺扯上一點關系,胡虎在這不算小的清石鎮上已成為少有人敢招惹的地痞惡霸。在這里,吃喝嫖賭,胡虎沒一樣不插手;尤其最令人咬牙切齒的,便是眾人暗地奉送他的另一稱號——摧花惡虎!
胡虎喜歡女人,尤其是美麗的女人!
只要讓他看上眼的女人,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弄到手——不管是未出閣的姑娘或是嫁為人婦的婦人。所以在清石鎮,只要是稍具姿色的女子都無不想盡辦法避開這惡霸。
今天胡虎來晚了,因為大雨的關系。胡虎平日固定到這客棧來吃喝,順便向老板收點盤纏花用。而他一進門看到那唱曲兒的小妞就對上了眼。
「你……你做什麼?!」少女看著圍在前面不懷好意的男人,不由得害怕了。尤其是這個矮陋,眯著色迷迷眼楮盯著她瞧的男人,讓她既不舒服又是害怕不安。
她求救地看了眼四周突然安靜下來的客人,卻陡地心涼了——根本沒人要救她們!
胡虎跨前一步,一瞼垂涎地直盯著她粉女敕的臉蛋。
「小美人!你在這里唱曲唱個十天半個月也賺不到幾個子兒買件新衣裳,干脆你跟著大爺我!你想要什麼,大爺我就給你什麼!」
少女粉臉一白……她再傻也听得出他的意思。
「大……大爺,我什麼都不要!我……我只想要在這里唱曲兒……」抱住了老人,她終于鼓起了勇氣。
全然不將她的拒絕當回事,胡虎心癢難耐地一手就朝她抓去。
「本大爺說什麼就是什麼!苞我走!」
看到這一幕,盡避眾人對胡虎無法無天的行徑再次深惡痛絕;可是一想到胡虎的勢力和報復手段,心驚膽寒的眾人只能強壓下心中的罪惡感當作沒看見。
眼看胡虎就要當眾將那柔弱少女強行拉走的危急一刻,一束疾如閃電的東西突地襲向胡虎的祿山之爪……「喝!誰?!」胡虎只覺手背一陣吃痛,倏地伸回手的同時—一支箸同時也落了地。
胡虎的大喝聲驚動了眾人。終于,原本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的眾人都紛紛意識到不對勁。霎時間,整座客棧死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听得見。
胡虎完全沒想到有人膽敢偷襲!
被一支筷子打中手後,他立刻又怒又急地轉過身。而他的兩個保鏢在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後,原本散漫的心神也馬上戒備起來。
他們同時銳利仔細地搜尋了四周一眼。
原本絕望的少女和老人在暫時逃過一劫後,兩人瑟縮不安地抱在一塊。
客棧,出現了一種一觸即發的緊繃氣氛……不過,這種突地陡降的緊張氣氛似乎並沒影響到角落那一桌客人的心情至少那白衣公子依然優雅自在地啜著他的茶;甚至他迷亮的眼楮在望向客棧內一切亂象的罪魁禍首時,是帶著笑意的。
至于坐在他對面悶頭吃飯的巨漢則仍舊不動如山,好像完全無視周遭一切不相干的舉動。
這時,客棧另一頭突然站起了兩個人。而兩個人一動,全場的目光立刻向他們投射過去。
胡虎和兩個保鏢當然也看到了……兩個人。一男一女的年輕人。男的英姿瀟灑,女的絕俗飄靈。
兩個人並肩走出。兩人一出場,出色不凡的風姿儀態馬上教人眼楮一亮。
坐在角落的白衣公子看到兩人,眼楮也更亮了。尤其是當他看到兩人斜背在身後的湛藍和朱紅長劍時,他的嘴角甚至還勾現出一抹笑意。
他為自己又斟了杯茶,完全一副準備看好戲的心態。
一男一女此刻已經站在胡虎三人面前。
胡虎一看到二人中的藍衣姑娘美得像天仙下凡,甚至連剛才的唱曲少女和她一此也立時成了庸脂俗粉,他恍如失了魂似地直直把視線盯在藍衣姑娘臉上。
藍衣姑娘自然察覺到胡虎無禮甚且近乎無恥的注視目光。她粉瞼突地一沉,冷哼一聲。
啪的一聲脆響。只見胡虎臉上乍地多了道鮮明的巴掌紅櫻胡虎被臉上突如其來的疼痛驚回神。他莫名其妙撫著迅速火辣燒痛的左臉頰。
幾乎所有人都看到胡虎瞼上的巴掌印是誰出的手,胡虎身邊的兩個保鏢自然也看到了——只是藍衣姑娘的手法竟然快得讓他們無法阻止。
平日,他們也不過是仗著兩三手,在主子身邊狐假虎威。這下藍衣姑娘一出手,他們就知道遇上了真正的高手,所以兩人都忌憚地愣了下。
「誰?!是誰敢打老子的臉引?!」突然明白了自己是被人偷襲,胡虎卻沒想到偷襲他的竟是眼前的美人。他又驚又怒地把矛頭指向她身邊最可疑的少年。「是你!」
一身褐衫勁裝的少年也不否認,逕自朝他嘻嘻一笑。
「對,連剛才的都算我的份!誰教你這麼欠揍該打。你信不信我還可以揍得你滿地找牙,揍得連你祖宗八代都不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