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見過這種好人。這種爛好人。
向彎月生動鮮明的黑眸突然閃著邪惡的光芒。
「餓∼兩頓也不要緊是嗎?」
當著他的面,她把錢袋里的錢全倒出來。
握著這讓她浪費不少力氣的幾枚銅錢,她對他∼笑。
她對他挑釁地一笑,接著輕輕一甩手。
文聖賢傻了。
「匡當、匡當……」
「咦?地上有錢!?阿生他爹,你看我撿到天上掉下來的錢了……」
不遠處傳來這兩種聲音。
向彎月笑眯了眼。
看到他傻眼,向彎月忍不住心情大好地笑眯了眼。
「反正你說餓一兩頓也不要緊,我干脆就幫你好事做到底,全部替你施舍出去了,不好嗎?」
不好!很不好!
文聖賢就這麼呆呆地看著他的錢,他僅剩所有的錢被一對老夫婦歡天喜地地撿雖然他是那麼說沒錯,可是……
「咕嚕、咕嚕……」
突然,一陣雷鳴似的抗議聲乍響。
眾人的視線不由齊聚聲音的來源。
文聖賢紅了臉。
「呃……算了。我……我再回去賣幾張字畫就有錢了……」他對向彎月一揖,一路退後。「姑娘,謝謝你上回救命之恩。後會有期!」
不好意思看他們的表情,他強打起精神轉身就走。
「慢著!」一個清脆的聲音從他身後傳出。「你以為本姑娘這麼隨便就能打發?上回的救命之恩還沒報答,你現在就想溜嗎?」
蠻橫十足、霸道十足的語氣,除了她,還會有誰?
向彎月睨眼看著轉過身來目瞪口呆的文聖賢。
「那……那你要我怎麼報答?我現在……身無分文……」
「沒關系,就拿你的人來抵。」
「什……什麼?!」
「我問你,你會什麼?」
「我……你可以考我琴棋書畫。」
「嘖!我考你琴棋書畫干什麼?它們又不能當飯吃!」向彎月翻翻眼。「這種無用的家伙怎麼有辦法活到現在……」
他沮喪極了。
因為她說對了。
因為這一路上他已經深深體會了什麼叫「百無一用是書生」。
「咕嚕……」
突然,一陣令人尷尬的聲音再次傳出,而且比剛才更響亮。
文聖賢窘著臉,簡直快無地自容了。
所有人同情地看著他。
除了向彎月。
向彎月對他一笑。向彎月對他嗤地一笑。
「你的琴棋書畫不能讓你當飯吃,不過我可以給你飯吃……」
文聖賢的腦筋還沒轉過來。
「我供你三餐外加一天兩文錢,你只要做一件事。」
總算弄明白她的意思。
「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他瞪大了眼楮,差點跳起來。
「哼!你以為我是你?我可沒你的笨好心。」向彎月一向只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你想吃想拿當然要付出代價。我說你,該不會連駕馬車也不行吧!?」
不行。
向彎月瞧他一臉吃驚就知道不行。
「小扮,他就交給你了。」她轉身對因尋她不著才剛跑回來的傅遙說。「你有沒有辦法立刻教會他駕馬車的本事?」
雖然還沒完全搞清楚狀況,不過傅遙一向很能配合她。
「行!包在我身上!」
「喂!我沒有答應要……」
「我看你真的是還不死心。」向彎月眯起了眼,眼中跳動著危險的火焰。「這樣好了,我跟你打個賭,若是我輸了,我听你的,若是你輸了,你听我的,公平了吧?」
「你……要跟我打賭?」
「怎麼?不敢嗎?」向彎月望著他笑,笑得刁鑽古怪。
文聖賢終于被刺激了。
‘好!我……我跟你賭!你要賭什麼?」
「賭你的字畫。」向彎月對他一挑眉。「我賭你一個時辰內賣不出一幅字畫!」
第三章
湖。一望無際。
一望無際的湖上,船影點點。
一望無際的大湖,美麗得吸引人。
一望無際的大湖,美麗得也吸引她。
所以她堅決要停在這里休息。
向彎月討厭一直趕路。
她可不全是為了送東西上藏意山莊才出來的。
「小姐,沒想到那家伙還真是不屈不撓,馬車坐了兩天暈了兩天,他竟然還不肯放棄。」傅遙整理著馬兒,讓馬兒也暫時休息一下。
暗恆和無常魯則決定再去剛才經過的城鎮補充足夠的糧食回來。
暗遙邊對向彎月笑著、邊爬進馬車廂里探了一眼。
「好像真把他整慘了……」
「這麼沒用。」向彎月嘴角揚著邪邪的笑意。
書呆子就是書呆子。
打賭?她多的是讓他輸的方法。
所以她贏了。
所以她得到了一個馬車夫。一個不怎麼有用的馬車夫。
她當然不缺人駕馬車。
她只是看不下去了而已。
她只是要讓他變得至少有用一點而已。
不過,經過這兩天磨練下來的結果,那書呆子還是一樣沒用。
除了一樣。
除了他的毅力令人佩服這一樣。
湖水,清澈。
向彎月忍不住蹲踞在湖邊撥弄著水玩。
好涼的水。
好想下去玩玩。
向彎月差點就要接受誘惑。
如果不是發現了異樣,向彎月差點就要接受誘惑。
異樣,發生在稍遠處的湖心。
向彎月一抬頭,就被湖心上正在發生的異樣景象吸引了注意大。
∼望無際的湖上,船影點點。
船影點點,原本悠哉愜意。
原本悠哉愜意的船影,如今全由四面八方攏向湖心。
湖上的所有船只仿佛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用足以令人膛舌的速度向湖心接近。
並且包圍。
在捕魚嗎?
向彎月是這麼想。
如果不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向彎月還是這麼想。
就在她無趣地看見原本聚攏在湖心的船只沒多久又向四面八方散開時,一陣細微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注意。
那是什麼?
在湖面下的那是什麼?
向彎月短劍在握,又戒備又好奇地盯著湖面下一團向她這邊游近的黑色影子。
微風,吹過。水波,蕩漾。
突然——
一團物體伴隨著稀哩嘩啦的水聲沖破湖面。
就在湖面有所動靜前,向彎月已經早跳開一步。
又驚又緊張地盯著突然冒出水的東西,她立刻看出來了。
是一顆頭顱。
是一顆人的頭顱。
那顆頭顱上長著不難看的五官。
向彎月卻是先注意到那兩撇胡子。
向彎月卻是先注意到那兩撇討人厭的胡子。
「你……」她認出來了。
是他。
從湖里冒出來的是個男人。是個有些狼狽的男人。
從湖里冒出來的狼狽男人立刻發現自己正面對一個美麗的驚奇。
是她。
他對她笑笑。
「小姐,發生了什……小心!」
所有事情同時發生。
被向彎月的低呼聲驚來的傅遙,立刻遇上一道迎面而來的影子。
暗遙心一驚,身形卻已經迅速躍到向彎月前面,長劍出鞘。
「你們都是這麼對待落難人嗎?」
說話的正是站在他們前方的男人。
男人,簡直像是剛從湖里跳上來似的濕淋狼狽。
沒錯。男人正是剛從湖里跳上來。
不過男人即使剛從湖里跳上來,一身狼狽,他的神態依然從容不迫。一手抹去臉上的水珠,男人對表情各異的兩人輕松地笑笑。
看了一眼他身後的湖水,傅遙將戒備的視線盯在他帶笑的臉上。
「朋友,報上名來,」
男人不是普通人。
暗遙看得出來這白衣男人不是普通人。
可是他卻看不出來這白衣男人是正是邪。
因為白衣男人全身上下流泄出來的氣息亦正亦邪。
不能輕忽這男人。
暗遙也不敢輕忽這男人。
這男人。
這個前兩天捉賊時遇上的男人。
向彎月永遠也忘不了這張臉。
「我們見過。」
「咦?」傅遙迅速回頭驚疑地看了她一眼。
向彎月亮晶晶的大眼直盯著望著她笑的男人。
「你一定還記得我。」
「記得。這麼美麗的小泵娘,我怎麼可能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