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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

追夜色郎 第27頁

作者︰黃苓

可是她還是必須阻止。就算他們沒有血緣關系,她還是必須阻止。

「光兒,你在做什麼?」

尤姥姥一頓龍頭柺杖,犀利地看著程日光。

被姥姥的目光一盯住,程日光就忍不住心慌。

他怕姥姥。

他從小就怕姥姥。

因為她的威嚴。因為她的嚴厲。

「姥姥。我」瞄了瞄她身後的程夜色,他把心一橫,決定要說出口。

尤姥姥的眼光一銳。

「夜色,你替我下去吩咐廚子,弄兩樣點心上來。」她突然回頭對程夜色說。

她在支開程夜色。

任何人都看得出她在支開程夜色。

程日光留戀地看著程夜色。

程夜色下去了。

她甚至看也沒看程日光一眼。

尤姥姥直接走到亭子坐下。程日光也只得快步跟上。

「光兒,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可以直截了當地告訴你答案︰不行!」

她開門見山地不但說出他想說的話,也回答了他。

「姥姥,您甚至還沒讓我開口就拒絕了我」

程日光明明知道他幾乎什麼事都瞞不過她那雙目光如炬的眼楮,可是他還是忍不住要試。

尤姥姥那滿是皺紋,卻只能讓人心生尊敬的臉上浮起了洞燭先機的智慧。

「如果你要說的不是夜色,也好。不過光兒,我現在也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就算我死了,夜色和你的關系也永遠不會改變,以後在我面前不準再提起這事。」她用的是決斷而讓人反駁不了的語氣。「別再讓兒女私情影響了你的心。我要你從現在起,只專心想著我們要做的事;而你,是我們所有人希望的寄托。清楚了嗎?」

就是這種責任!就是這種壓力!

程日光根本對報仇、對復興的事沒興趣。

程日光既痛恨自己的身分,卻又無力改變。他想逃避,卻又逃避不了。

從小到大,他就一直被訓誡著必須合乎身分該做的事、不該做的事。他已經煩了。

煩透了。

他只想掙月兌這些,他只想去看看外面的新奇世界。

他只想與夜色相伴,一起去看看外面的新奇世界。

可是現在,他卻不能想。

他只能想報仇的事,只能想復興的事。

他痛恨這一切。

只因為他是程霸天的兒子。

只因為他是程日光。

************************************

銀簪。一枝銀簪。一枝普通的銀簪。

一枝普通的銀簪在程夜色手中。

銀簪。就只是一枝普通的銀簪,可是程夜色看著它的眼光卻絕不普通。

程夜色看著它的眼光,就好像它是這世上唯一值得看的東西。

她丟不掉宮無敵給的這枝銀簪。

只要看到這枝銀暫,她的心就會奇異地一暖。

是因為宮無敵。

爆無敵的無賴。宮無敵的鬼靈精怪。宮無敵的笑只要看到銀簪。她就完全克制不住地想起宮無敵。

即使他是宮家人;即使宮家是金龍門的對頭,她還是無法不想他。

她甚至完全隱去他的存在。她甚至在姥姥面前完全隱去他的存在。

不知道為什麼,她下意識隱去宮無敵的人、宮無敵的事。她不去想為什麼。

她只知道,她就是沒提。

「嗡嗡」

一陣輕微的聲音在響。

程夜色抬眼。

蜜蜂。只是一只蜜蜂。

只是一只尋常的蜜蜂闖進屋子來。

程夜色的視線又轉回手中的簪子。

因為那只蜜蜂。

因為那只蜜蜂在她屋里轉了轉,最後竟飛來停在簪子上。

蜜蜂不動了。

蜜蜂在簪子上伏著不動了。

輕輕把簪子拿近眼前。程夜色盯著伏在簪子上不動的蜜蜂。

怎麼回事?死了。

它死了。程夜色發現,突然飛來伏在簪于上的蜜蜂已經死了。

她微微擰眉。靜靜地凝視著手中的銀簪和蜜蜂。

********************************

蹦聲。低沉的鼓聲。

低沉的鼓聲突然在谷中大作。

比中所有的人,在鼓聲響起時,立刻放下手邊的事住同一個地方跑。

時間很短。

在很短的時間里,石樓前的廣場已經聚來了數以百計的男男女女。

蹦聲停止。

蹦聲停止,整個廣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肅穆沉靜地看著緩緩從石樓大門走出來的人。

一名青衣婦人沉著臉走出來。

「剛才我們抓到一個偷闖進谷的人。現在姥姥對大家的警戒能力很不滿意。所以下令從此刻起。要大家加強谷中防守。若一經查到有怠慢者,立刻以門規處置。」

青衣婦人的命令一傳達完畢,所有門人立即下去執行。

有人偷闖進谷。

竟有人能在機關層層、戒備重重下偷闖進谷。

而此刻。那個偷闖進谷的人已經被抓到。

被抓到石樓的大堂里。

被抓到姥姥的面前。

那個人,是個男人。

是個少年。是個濃眉大眼的少年。

少年在笑。

少年不該笑。可是少年卻在笑。

即使身上狼狽得很,少年卻也絕不苦著臉。

少年的笑,又狡黠又燦爛。

少年的笑,有種要命的吸引力。

少年,即使在他以前最開心的時候,也沒像此刻笑得這麼要命過。

少年的笑,讓他眼前的人驚訝了。

「小子!擅入我絕心谷,你不怕死還笑得出來!?」

神色一厲,尤姥姥的聲音透著煞氣。

「我怕死!我又不是專程來送死的,我當然怕得要死。可是一想起我進來這里以後看到的數不清美麗的花呀、草呀,我覺得簡直就像來到一個人間仙境一樣,而我長這麼大還沒看過這麼美的人間仙境呢!想一想,我如果能死在這麼美的人間仙境里倒也值得,所以我本來怕得要死,現在好像也沒那麼怕了」

彷彿沒感受到她明顯的殺意,少年感嘆似的搖頭晃腦著。

即使閱歷無數,尤姥姥竟還是一時看不出這小子真真假假的態度。

尤姥姥微微眯起了眼。

「這里確實是人間仙境,你能死在人間仙境確實很值得。不過你要是不說出你是誰?你是怎麼闖進來的?闖進這里來的企圖?那我就會讓你死得很不值得。」她一頓龍杖︰「說!」

所有人的眼楮都看著坐在地上的少年。被綁著的少年。

她也是。程夜色也是。

在一看清楚被抓的人是這個少年後。程夜色的眼楮就沒離開他身上過。

她知道他是誰。她當然知道他是誰。

所以她怔了。她完完全全地怔了。

怎麼會?怎麼會是他?

怎麼會闖進這里?怎麼會是他闖進這里?

沒想到是在這里、這種情況下再見他,程夜色完完全全地怔了。

他會死。他會被姥姥處死。

這個念頭突然沖進她的腦子,突然使她一醒。

她的面色更加蒼白。

爆無敵她的心,跳得好快。

她的心,從沒跳得這樣快過。

爆無敵看到她了。宮無敵一進來就看到她了。

可是宮無敵的眼楮卻不曾在她身上駐留過。

程夜色知道宮無敵看到她了。

程夜色也知道宮無敵故意不看她。

爆無敵究竟想做什麼?

爆無敵的眼楮還是賊亮。他對尤姥姥露出漂亮得過分的牙齒笑。

「老婆婆,您要說我是闖進來的未免也太嚴重了。我只是很不小心、很不湊巧地「走」進來而已。我就在外面東轉轉、西轉轉。哪里知道就轉進人家的家里來。老婆婆,你們家對待客人的方式還真是特別」

尤姥姥不相信他的話。尤姥姥壓根兒就不相信他的話。

絕心谷的入口很隱密。隱密得就算有人對著它瞧半天也絕對瞧下出任何玄機。

只這一步,絕心谷就維持了二十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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