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影子默不出聲,安靜得彷彿真的只是一抹影子。影子是一個黑衣女子。影子是一個著黑衣、一身冷然的女子。
黑衣女子的身法快,少年的輕功也不差。
他們就這樣,已經奔跑了近兩個時辰。
「那老傢伙雖然把東西藏得很隱密,不過我還是把它給找出來了對了!你一定還來不及好好地認識一下喬老大。說起喬老大啊,他可是神偷中的神偷,天底下大概沒有他偷不到手的東西,我就從他那里挖了好幾招神偷絕技」
嘻嘻哈哈的少年,嘴巴也似乎一直沒閑下來過。
他的嘴巴沒閑下來,是因為他喜歡說話。
尤其是當他的听眾是他喜歡的人時,他的話更多了。
辨出跟定身後的宮無敵竟只微微不穩的氣息,程夜色不知該詫該惱。
她竟無法擺月兌他。
她低估了他。她低估了他的武功,也低估了他的頭腦。
程夜色,無法不佩服他。
他竟然有辦法跟著她跑上兩個時辰。他竟然有辦法跟她說話說上兩個時辰。
程夜色從沒遇過這樣的人。
至少在她出谷前,她還不知道世上竟有這樣的人。
「啊啊!唉呀」突然,一陣驚呼聲響起。
驚呼聲響自身後。驚呼聲響自程夜色的身後。
程夜色的心不自主地一異。原本奔馳的腳步猛地頓下,她迅速轉過身。
是宮無敵。
原來一直跟在程夜色身後的宮無敵。在突如其來的一個驚叫聲後。已經遠遠地落後了她。
看著數丈外的人影,程夜色的心思一剎起伏,同她卻仍佇立不動。
她沒動,他倒是慢慢地「跳」過來了。
爆無敵花了一番工夫才終于一拐一拐地「跳」到程夜色面前。
「太好了!我以為你會丟下我自己一個人走」他如釋重負地拍拍心口。
看到宮無敵一張慘白卻仍笑著的臉,程夜色的視線自然下移到他的腳。
「你不能走了?」
「沒事沒事,不過是稍微扭傷了腳嘛!我當然還能走」
證明似的,宮無敵立刻在她前面跳了兩下。
程夜色雪冷的臉龐掠過一抹疑思。突然,她望也不望他一眼地轉身繼續向前走。
爆無敵自然要趕緊跟上。
「你還是不放棄?」
說話的是程夜色。頭也不回的程夜色。慢步緩行的程夜色。
喜形于色的宮無敵立刻一拐一拐地跳上前,與她來個並肩而行。
「你肯讓我跟著你了。否則你也不會等我,是不是?要是昨天以前,你一定會毫不客氣地甩掉我」
她是該趁機甩掉他,可她竟沒這麼做即使對宮無敵有著如此莫名所以的容忍行徑,程夜色卻也不想費神困擾自己地鑽研這個問題下去。
他贏了。
賭約就是賭約。既然他真能跟上她兩個時辰,她就能信守她的承諾。
「你打算跟著我多久?」她毫不自覺地放慢腳步等他。
爆無敵的腳一點也不痛。真的!
再繼續跑下去,他不一定跑輸她。不過他可不想沒完沒了地繼續跑下去。
贏得她的承諾才是他的目的。
所以他施了一點小鱉計。
爆無敵繼續一拐一拐地跟在她身邊跳。
「有人陪著你,跟你聊天、為你解悶,你不開心嗎?」他看著程夜色,眼楮發亮。
靶受到射向她的熱烈眼光,程夜色卻不曾回頭望他一眼。
「我不需要開心。」她直視前方,以不帶起伏的語調說。
「為什麼?」宮無敵大搖其頭。「人活著不就是要開開心心?而且是應該要想盡辦法讓自己開開心心才對」他突然語出驚人︰「我看你呀。根本不是不需要開心,而是不懂得開心,我說得沒錯吧!?」
她不需要開心。她更不需要懂得開心。
人活著,開心如何?不開心又如何?她不以為這有什麼差別!歲月,不也是這樣地過去!?
「你說得太多了!」
撇下冷冷的一語,程夜色的身形已經一下子掠到了遠遠的前方。
爆無敵已經習慣她隨時隨地丟下他一走了之的行為了。
他一點也不緊張、一點也不驚訝。
朝著程夜色遠遠的、美麗的背影追去,宮無敵的臉上增添了令人不解的笑意。
「你太小看我了,我要說的、要做的才不止這些」
第四章
世上最無趣的女人,是程夜色;世上最可愛的女人,也是程夜色。
爆無敵毫不懷疑這兩點。
此刻,日正當中。
飯館,高朋滿座。
坐在他對面的黑衣女子,正專心一致地吃著飯。她吃得很快。
她吃得很快,可是吃相卻一點也不難看。
他吃得很慢。因為他正享受地邊吃邊看著她。
打從他成功地賴上她已經過了兩天。
中邪了!明明是世上最無趣的女人,他可偏偏「愛」得很。
突然,程夜色放下著,抬起頭。宮無敵專注的視線立刻與她冷然含慍的眼楮對個正著。
「還沒看夠?」早已察覺他的盯視,程夜色的忍耐終于達到極限。
這三天下來,她已經不得不被迫接受他的存在。
對她而言,宮無敵只是一個陌生人。一個突然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陌生人。
她沒必要去理會一個陌生人。
可是陌生人是宮無敵。
而宮無敵是一個讓人無法不去理會的少年。
三天。整整三天身邊跟著一個話多、好動,鬼主意也層出不窮的古靈精少年,任誰也忽視不了。
程夜色承認她是已經無法忽視他的存在。甚至接受他的存在、習慣他的存在。
只是,宮無敵,身分不明、接近她的意圖不明,她實在不應該習慣他的存在、允許他的存在。
可她卻允許了。
只是因為承諾。
爆無敵馬上放下筷子。
「咦?我以為你不知道有人一直盯著你」他的眼楮狡笑得閃閃發亮。
看著他俊若金童的臉卻狀似無賴的神態。程夜色的眼色仍殘存一點冷慍。
「你想不想看我怎麼對付這樣的人?」
「想。」
爆無敵一口答應。宮無敵笑容不變地一口答應。
隨著他的聲落,坐在他對面的黑衣佳人也在剎那間出手了。
筷子。六根筷子如箭般打射向六個方向。
六根筷子射向六個人。
六個分坐在前、後、左方三張桌子的人。
六根筷子去若疾電、勢如破竹,而那六個人,竟都輕易地閃過。
突然,六個被偷襲的人不約而同站起。並且全往向他們出手的這一桌走。
原本鬧烘烘的飯館。倏忽間被凝重的氣氛感染似的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睜大好奇的眼楮看著六個滿身煞氣的碧衫漢子漸漸地向只坐著一名少年和一名黑衣女子的桌子圍去。
彷彿沒將四周的異動當一回事,程夜色縴長的手指仍夾著一根竹筷。她看著宮無敵。冷淡的眸底微有一絲翻漾。
爆無敵卻朝她眨了眨眼,笑了。笑得愉快又狡黠。
「我們好像有麻煩了。」
「哼!」程夜色冷哼。
手持長刀、身材魁梧的漢子已經將宮無敵和程夜色包圍住。「娘兒們!你是不是姓程?」站在右側、唯一碧衫金領的漢子首先陰沉沉地開口。
六個人的氣勢洶洶,再加上一副心存不善的模樣,已經將飯館里怕惹禍上身的食客嚇得跑掉一半。至于剩下的另一半,不是為了看熱鬧躲到遠一點的老百姓,就是自恃身懷武藝逞英勇的江湖人。
漢子的話起初並沒有引起眾人多少聯想。
程夜色的視線移向說話的漢子,沒有開口。
她沒開口,宮無敵倒是開口了。
「為什麼她是姓程?她姓宮,怎麼樣!?」他一眼睨向漢子。
他早就注意到這六個人了。這六個頻頻向這里打量的人。尤其他們頻頻打量的對象是她果然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