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顯地,總裁來台之事對他而言已不是問題,接下來除了通令各部門準備一些相關事宜外,就只剩下等待迎接大老板的到來了。
這話題暫告一段落。
席貝雅了解地點頭,不再多話地轉身回她的辦公桌,埋首整理下午會議要用的資料。過了一會兒,一直注視著她的夏世杰突地開口,語意頗堪玩味——「喂,貝雅,要不要听我一個小小的意見?」
抬頭,席貝雅用拿著筆的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鏡框,心思顯然還處在忙于公事的專注狀態。
「什麼?」
「你再不把身上那些偽裝拆下回復本來面目,真的會變成沒人要的老姑婆。」
她頭上那一絲不苟的發髻、鼻上不時滑下的眼鏡、身上沒女人味的套裝實在令他看不順眼——自接管這里以來,她一直是個最得力的助手,辦事能力猶在男人之上,可她對待自己的方法簡直就是在糟蹋上帝的美意嘛。
漾水的眸波佇立刻聚集了一絲的笑意。席貝雅摘下礙事無用的眼鏡。她只上了點唇彩,未抹上任何化妝品的白皙臉龐比起濃妝艷抹的女孩子少了爭奇斗妍的效果,可除掉那副笨拙的眼鏡後,一張令男人屏息、女人嫉妒的容顏出現了。
她一向明白自己的外貌給其它人的想法,「清秀」這形容詞向來和她沾不上邊,冶艷嫵媚才是人們加注在她身上的標記。不可否認,外表美麗的人討人喜歡的程度高過討人厭的程度,但是連帶的,她成了習慣以外貌衡量一切下的人類的犧牲品——生就一張艷貌,不是她的錯,不代表她就得忍受他人的目光。所以在她十九歲以後就不再重視外觀,加上她不擅與人建立良好的人際關系,因此,成了人人眼中高傲不可攀的女人。
在學校時她就獨來獨往,出了社會後更沒什麼知心朋友。換了兩家公司都是源于暗地里被謠傳成靠美色升遷。所以跳槽到「法威」後,她便決定隱藏起自己的美貌。她發現,當個無趣、固執的老處女比被人當成無用的花瓶快樂多了。
「有沒有人要定位在于女人美不美嗎?女人的幸或不幸也只在于有沒有人要嗎?」
被她曲折的理論弄得一愣,夏世杰回過神來,不禁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欣賞美麗的事物是人的天性,我不否認美麗的女人比較能吸引我的注意力。」
席貝雅也盯著他,唇邊勾起一朵若有似無的笑。「是啊,人都有欣賞美麗事物的天性,可是‘以貌取人’也是人的天性。你忘了,剛調過來時就因為你長得一點也不符合‘總經理’該有的模樣,而被那些主管質疑你的能力,不是嗎?男人都有這種經驗了,更何況女人。」
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事實,也明白她要表達的是什麼,夏世杰只得輕嘆口氣。
「你說的沒錯,可是你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
絕艷的臉龐現出了一抹爽然的微笑,這一刻,撤下防衛面孔的席貝雅顯得燦爛而迷人。
「你有兩個選擇︰一是繼續看下去,二是把我辭了。」
第二章
今天是農歷十五,月亮皎潔得過分——傍晚時,身為公司總經理的夏世杰帶了兩名經理和客戶餐敘。而席貝雅為了三天後的總裁來訪行程計畫,也加班到晚上七點。等到她終于關掉計算機,走出辦公大樓,外面街道早已亮起了輝煌燈火。
夜里的風舒服微涼,具清醒腦筋的作用。席貝雅提著背袋,一走出大樓,方才疲倦的細胞立刻被仲夏的涼風吹跑了,原本想馬上回家的心緒竟漸緩和了下來。
深吸口氣,平緩走往公車站牌的腳步,席貝雅和行色匆匆的路人擦身而過,此時的她倒顯得佣懶。
大廈高樓林立的城市中,竟也能看到那輪高懸在天上的明月,她有些詫異和驚喜,只是她還來不及細細欣賞,尖銳的煞車聲就猛然自身後傳來——嚇了一大跳,席貝雅反應極快地回頭。就在這極短的一秒鐘內,事件就在她眼前發生了。
一輛車子在緊急煞車下顯然還控制不住方向,于是便高速往人行道這邊斜沖。看到這幕驚險鏡頭,路人紛紛走避。
席貝雅看著那台龐然大物往她眼前沖來,然後以驚人的陣勢打橫在她腳前一公分處——瞪著面前平空出現的銀白車體,席貝雅腦袋突然呈現一片空白。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她回過神來,這輛車仍一動也不動地橫在她身前。
偶爾路過的行人的腳步更加快了,除了好奇地投來一瞥,卻沒有任何人過來探問關切。
這就是都市叢林的生存原則——要是她,她大概也會當作沒看見。
總算回復了意識,席貝雅退後一步,此時才感到有些不對勁——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見車里的人下來?
雖然她並沒有受傷,卻也飽受了一場驚嚇。一股莫名的怒氣猛地翻涌,想也未想,她立刻大步走向前方的駕駛座。
「喂!你……」探下頭,席貝雅一見到坐在駕駛座上的人,原本想不客氣地教訓他一頓,卻在開口時就傻了——在明亮的路燈照射下,可以清楚地看出車里坐著一個男人,而那男人此刻正趴在方向盤上。看不清他的面孔,可他急促的呼吸和強忍著痛苦的顫動肩膀,讓人立刻瞧出不對勁。
出事了!
這是席貝雅腦中立刻浮現的念頭。
少沾惹麻煩一向是她的理念,可她還沒冷酷到見死不救的地步。
瞥了四周一眼,確定這車子就算停到明天也不會有人理它後,席貝雅無可奈何地決定管閑事了。
「喂,你沒事吧?喂……」席貝雅又探下頭,嘗試著要與車主溝通。
男人彷佛對外界的一切不具知覺,席貝雅的聲音並沒有引起他的反應。
他急促的呼吸間微伴著悶哼聲……席貝雅皺緊眉,拍拍車門。「喂!先生,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去替你叫救護車?」
突然,男人逸出一聲低吼。
席貝雅冷不防被嚇退了一步。
她握緊拳頭,瞪向那男人,而他也正以一雙如豹般的燦金眸子對望。
莫名而詭異地,某種令人窒息的氣流在剎那間襲向她。
那男人正偏著頭看她,深刻的面孔宛如大理石雕像——英俊得令人屏息,卻也神秘冷然得令人打心底發顫——而引起席貝雅注意的,是他那雙金色眼楮……金眸陡地微斂,男人的神情再度出現止不住的痛苦,席貝雅這才又猛然回過神來。而就在這時,她詫異地見到他似乎用最後一絲力氣,將自己從駕駛座移到旁邊的座位上。
「把車開到xx飯店。」男人低嘎的聲音是自齒縫里迸出來的。
他說的是英語,席貝雅听得不甚明白。轉頭看了看四周,立刻又望向他。
「你在跟我說話?」
蒙上一層迷離金色光影的眼楮鎖住她,男人攏聚著眉峰。
「上車。」他用不容人置疑的口氣喝令。在下一秒,他體內彷佛遭受某種極劇的沖擊,身體猛地往前彈,並且「踫」地一聲,頭部重重地撞上了前座的玻璃。他再倒回椅子時,便緊閉著眼,濃重的喘著,情況似乎有加重的趨勢。
席貝雅被他的舉動一時弄傻了眼。抿緊唇,她突地伸手打開車門,迅速鑽進駕駛座。
「我立刻送你到醫院。」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她隨即熟練地板下排擋,掌握方向盤,踩下油門。法拉利跑車在她的掌控下,快速地向前沖出。
「回……飯店……」男人極力維持意識的清醒,即使他的聲音低弱,卻仍透露出非比尋常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