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鐵奔雷就將正在整理房間、一臉驚訝的丫鬟請出去。祁堯天抱著曲弄鷹直步至床前,將她放在床上,這才撤開兩人之間委實親密的接觸。
「李璋欲加害我反失手被擒的事,郭永已經得到了消息;同時他多番失手,大約也已知道我這次出宮的真正目的。據我們潛在王府密探傳來最新的報告,郭永已經暗中增加兵力,只待時機一到,就會毫不猶豫地舉兵反叛……」之前的事仿佛只是一段小小的、不相關的插曲。祁堯天退後,隱去眼底翻涌的深切溫情;再看她,只余一片坦蕩、冷靜的眸海,幾句話就將話題導入正題。
看他毫不在意的表現,曲弄鷹強壓下心底深處那一抹——失望;不準自己胡思亂想,更強迫自己立刻將注意力放在正事上。
「殿下指的時機是……」她總算意識到一個不對勁。
「東日國每年此時都會派特使前來我國,邀請我王族成員參加他們的國家慶典,而今年也不例外。現在王宮已經發出正式回應給特使,父王將會親自前往東日國。」祁堯天語氣平靜。
曲弄鷹馬上察覺出了什麼,她鎖深了眉頭。「這可是一個給鎮平王反叛的時機。」她眨一眨眼,亮著靈黠的眸光看著他。「難道王是特意答應前往東日國?」
祁堯天點頭,贊賞地回視她。「你猜的沒錯!」他坐回椅子,耿御風隨即倒上一杯茶到他面前。接過喝了一口,祁堯天沒對她隱瞞整個計劃——而這個計劃已經醞釀好一段時間了。
原來早在出宮前,王和堯殿下的一串連環策略便已將東日國的例行邀請包含在內。堯殿下的出宮使鎮平王更加強對他的暗殺計劃,而當他的計劃失敗了,一向沉不住氣的他肯定會急切地尋找盡快成功的捷徑。此時王決定出國的消息適時地傳出,他必定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瞧曲弄鷹仍一臉迷惑,鐵奔雷自動為她解除疑問︰「王答應東日國的邀請是假不了的事,只不過那日出宮的不是王。」
曲弄鷹總算明白了。
「所以現在只等待那一日的到來……」她吁了口氣,事情似乎快可以告一段落——「留火已經先押李璋回京,而我和御風明日也會起程。」祁堯天突然地接口說道。
曲弄鷹盯住他氣閑神定的表情,首先沉不住氣,挑眉問︰「還有鐵大哥和我呢?」
他們顯然早就計劃好了。
「你的傷勢還未完全復原,不適宜在路上顛簸,我要你繼續留在這里養傷,黃老和奔雷也會留下來照顧你……」這是對她最好的安排。祁堯天盡避不想讓她離開他的視線,卻又不得不顧慮到她如今的身體狀況。
听到他的安排,她只覺心一沉。她明白他說的沒錯,以她現在的情況,確實不適宜上路;可……她不想被留下來,不想離開他。
見她低首默然無語,祁堯天的嘴角浮上一個溫柔的淺笑。「黃老說你復原狀況很好,大約再幾天就可以做些長時間的活動,到時你再同奔雷上來與我們會合啊!」
曲弄鷹倏地抬頭,看了鐵奔雷一眼,再把視線調向祁堯天,美麗的臉龐凝聚令人動容的堅決。「我可以留下,但鐵大哥必須跟你們走。」
此言一出,眾人都怔愣住了!
即使曲弄鷹再渴望能和他們一道走、再渴望繼續留在祁堯天身邊,但理智卻提醒她;她現在只會成為眾人的負擔,而她痛恨成為旁人的負擔,她更明白一項事實。
「鐵大哥的責任是保護你的安全而不是照顧我,我不贊成他留下來。」他會比她更需要鐵奔雷,因為他比她重要得多了。
聞言,祁堯天英俊的臉龐驀地柔化了下來——從她閃爍不定的眼神中看出了緊張與不安,他的心再度被牽動。
「把你留下是情非得已的決定,而奔雷主要的責任就是盡快讓你歸隊;至于我的安全,該安排、該注意的,他們不會漏掉一項。」他在間接解除她的擔心。
「可是——」她就是擺月兌不掉心里某種不祥的陰影,仿佛……有什麼事會發生?
雹御風終于忍不住咧了咧嘴。「別可是了!我看你‘可是’擺明了不信任我的能力足夠保護殿下的安全,是不是?」他半開玩笑。
曲弄鷹睨他。「你要我答是嗎?」她抿唇,不快的情緒,化為一道銳芒賞給他。
雹御風嘿笑著,毫不在意。「算了、算了!我說你呢,先讓自己恢復健康要緊,殿下的事現在全交給我們煩惱就行,好嗎?」
似乎也由不得曲弄鷹了。
第二天,祁堯天一行人整裝起程,快馬往京城方向奔馳;而在離開前,他留給曲弄鷹一段耐人尋味的話︰「鷹,等這件事了了,我會依照約定將東西交給你。雖然從此你不再是我的護衛,可你還有別的……」
不解地看著祁堯天,他卻只是輕輕一笑,便轉身上馬離去;留給曲弄鷹的,是滿月復的疑惑和詭異。
瞧著眾人遠去的背影。曲弄鷹最後頹然嘆了口氣。
「鷹,想趕上他們,就讓自己快快好起來吧!」鐵奔雷鼓勵她。
她從來就不是容易被打倒的人。迅速為自己振作了精神,她轉頭對鐵奔雷燦然一笑。「鐵大哥,相信我,我們不久後就可以上路了!」
鐵奔電對她倒是信心十足,要丫鬟扶著她往屋里走,邊道︰「我相信你,不過,你得先把該喝的藥喝了。」
☆☆☆
在黃老的妙手和曲弄鷹努力的練習下,她的恢復狀況堪稱神速,于是就在短短的三天內,她已經由原來的短距離散步,到現在可以揮拳、跑步的程度,除了還不適宜跟人打架,她甚至可以說已經完全復原了——連黃老、鐵奔雷兩人也為她的進展快速感到驚喜。
「我不用再吃藥了吧?」雖是問話,卻含著無比堅決的聲音,出自坐在欄桿上美絕無瑕、英氣勃發得令人不敢逼視的黃衫女子之口。
「不用、不用!你現在的身子好得很。還吃藥做啥?」老頭子涎著表情,打從昨夜起就像跟屁蟲一樣跟在她身邊團團轉。清了清喉嚨,他笑得都看不見眼珠子了。「嗯,嘿嘿……我說曲護衛、曲大小姐啊!你再多說些忘憂前輩的事嘛!你才說那麼一點點怎麼夠呢?忘憂前輩可是找最尊敬、最崇拜的人,二十年前他突然退隱江湖、失去蹤跡,天下從此少了一位活神醫,我還以為前輩他已經……哈哈!想不到、想不到你竟是她的弟子……」
黃衫女子——曲弄鷹也想不到昨夜無意中透露出她師父的名號,竟會讓嗜醫如命的黃老興奮到現在。
她知道師父以一身神醫奇術救人無數,當時人幾乎無不知曉「忘憂子」之名。只是在雲游行醫數十載後,厭煩了世俗庸擾,他才會選擇隱居。沒想到二十年來未再踏足江湖,只在興之所來時,偶爾下山替小鎮的人看看診、抓抓藥的師父,「忘憂子」的名號一提出來依然嚇人哪!
「也許我在騙你,我根本就不認識什麼忘憂子。」被他纏著直追問師父的事,曲弄鷹不耐煩了,恨不得收回昨晚的話。
黃老搓了搓手掌,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堆著可親的笑容。「我不過是想知道忘憂前輩的行蹤,好向他請教請教些醫理,好歹你也看在我們有緣的分上……」
曲弄鷹猛地跳下欄桿,大步往鐵奔雷來的方向走去,完全將後頭的人拋下。
「鐵大哥,是不是有什麼消息?」她立刻接近鐵奔雷急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