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回來,你就直拉著紀小姐問東問西,人家說不定還有事要做,我看我們上樓去把東西整理整理,順便休息一下好了……」谷言逸拉起谷夫人的手說。
「可是我還沒──」她興趣正濃呢!而且喜上眉梢。
「想找紀小姐聊天有的是機會,稍晚等我們兒子回來可以聊得更痛快,不是嗎?」
比言逸語氣處處充滿柔和,卻有著不容人拒絕的威迫力──看得出來谷浩臣的性格遺傳自哪里了。
直到谷氏夫婦上樓,紀昔蘭才松了口氣地坐下來。
莫非是她的錯覺?她怎麼老覺得谷夫人對她的態度似乎包含了某種期待?
她原以為沒機會見到谷言逸夫婦,沒想到和他們會面是在這種奇特──她失明──的情況下!如果他們早一個月回來,見到的可能會是那個因為失去視力,而沮喪得以為全世界都跟著黑暗的紀昔蘭。她的信心在這段時間是恢復了不少,可她知道在陌生人面前,她仍會有一絲膽怯與心慌,就像方才他們突然的出現帶給她的不安與不確定感!
比氏夫婦回來了,而她在谷園山莊的身分讓她自己都感到怪異。不知道他們會怎麼看她?即使她是因為在谷園山莊受傷失去光明,可待在這里什麼事也不能做地像個廢人,她也不想哪!
比浩臣!
一想起他,她的心不禁又甜又酸。在兩個月前,她怎麼也想象不到自己竟會愛上這個男人︰他的身分是她望塵莫及的,而她不過是孤兒院出身來到谷園做事的一個小小的代理管家。她不是妄自菲薄,只是明白兩人的差距有多大,若不是出了這個差錯,說不定她是無聲無息地在谷園出現,然後又無聲無息地消失,恐怕谷浩臣連看也不會看她一眼,更不會注意到她的存在。
命運真是一個奇怪的東西,不是嗎?那麼,她未來的命運又將是如何呢?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乍響。想及劉嫂正在幫谷言逸夫婦整理行李,她便隨手接起位在旁邊的電話。
「喂!你好,請問找哪位?」她客氣而有禮地問。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然後一個輕脆甜美而又不掩飾驚訝的聲音響起︰「劉嫂不在嗎?你是誰?」
紀昔蘭已經習慣應付這種問題︰「我姓紀,暫時幫劉嫂接電話,她現在有事在忙,請問你要留下名字或待會兒再打過來?」
她偶爾會替劉嫂接接電話,記憶中似乎沒听過這聲音。
「我……」那頭女子的聲音遲疑著,然後終于下了決心地突然問道︰「你昨天有沒有去過醫院,紀小姐?」
紀昔蘭愣了一下。怎麼問這種問題?在做問卷調查嗎?
「有問題嗎?」
「我只問你有沒有去過醫院?」那聲音出現了不耐煩。
皺了下眉,她並沒有失去耐性︰「我昨天是去過醫院,你──」
她的話猛被打斷,那聲音添了一分緊張︰「你是被人抱著離開的,對不對?難道你現在住在谷園山莊里?你到底是誰?什麼時候住進谷家的?谷浩臣……跟你有什麼關系?
你……」
被她一連串的問題問得莫名其妙,紀昔蘭不禁心生疑惑,腦中瞬間閃過一些思慮。
「小姐,我想你找錯人了!劉嫂她等會兒就有空,如果你有問題,請你等一會兒再打電話過來!」她平和著語氣說完,也不管對方的反應就掛上了電話。
她怎知昨天她是在醫院被抱著離開?而且又問了一堆她的事……紀昔蘭有種奇怪的想法──打電話來的女子該不會是仰慕谷浩臣的痴心人吧?听她著急而流露一絲醋意的口氣,她很難不這樣想,而且這想法令她感到不舒服……
甩甩頭,紀昔蘭告訴自己少想那麼多無益的事。被谷老爺、谷夫人的驟然回家弄亂整個心思,她還沒從驚詫中回過神來,又接到了這通古怪的電話──呵!自從來到谷園山莊之後,平淡的日子似乎就離她很遠了!
拄著老趙替她做的拐杖,即使行動有些不便,她仍決定到花園里坐坐,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順便也讓腦子清醒清醒。
***看不見已經十分不方便了,又半拐著一只腳走路,紀昔蘭發覺她簡直是在替自己找麻煩,而且她還得忍著背部傷口傳來的陣陣抽痛。好不容易從後門模到了園子里,像打了一場辛苦的仗似的,她已經流了滿身大汗,外加疲累得想當場就癱在地上──天!她一定有自虐狂!
偏偏她就是有天生不服輸的精神,不信自己在園子里竟走不到幾步路。用拐杖探了探那三層的階梯,紀昔蘭嘗試著往下移--突然,她耳邊傳來一陣沉穩熟悉的腳步聲。微一分神,手中拐杖一滑,她的身子也失去平衡,猛然整個人就要往下摔。
「啊!」
「該死!」
緊接著紀昔蘭的慘叫聲,一個男性又駭又驚的詛咒聲響起,一道高大影子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在紀昔蘭要跌到地面之前沖過來抱住了她,然後兩個人齊往草地滾落;那人以軀體護住她,沒讓她受到一丁點傷害。
紀昔蘭呆愣住了。當她整個人摔下時,她以為迎接她的該會是硬梆梆的地面,閉著眼就要承受隨之而來的疼痛。沒想到她卻落入一個溫熱結實的物體上,而跟著被那物體保護得好好地摔下,承受痛楚的反而是被她壓在身下的男人。
「你不在屋子里好好待著,存心想測試外面的地面堅固不堅固是不是?」悶哼了一聲,谷浩臣又怒且悸的聲音在她耳畔低低地迸了出來,連帶在她面頰掃了一陣狂風。
乍然明白承住她身軀軟了她的正是谷浩臣,而他蘊著痛苦的那聲悶哼讓她的心一緊。
「對不起!你……沒事吧?」紀昔蘭慌忙地要從他身上爬起來,好減輕他的負擔,卻被他箝在肩上的巨擘制止住。
「你再亂動,我就會有事!」吁了口氣,他的聲音突然壓低而濃濁了起來。
紀昔蘭一怔,驀地意識到了什麼,臉蛋冷不防地臊熱了。
天!她就壓在他身上,正面軀體幾乎沒有一處不緊緊貼合著他,而她剛要掙扎著起來,雙腳屈跨在他的雙腿間,這姿勢……實在是曖昧得很!
「你……你……」她的心猛跳著,恨不得能看見個洞讓她馬上鑽進去。
令她詫然地,谷浩臣突然低停了聲,移動了一下軀體,攬著她一齊從地上坐了起來,再站起身,順勢也將她拉起,然後一手攔在她的縴細柳腰上。
「你們打算偷窺到什麼時候?」谷浩臣用有力而具威嚴的聲音令她驚駭地赫然開口問。
兩個高低不同卻顯得協調的輕笑聲不再掩飾地變成放肆的狂笑,笑中滿含趣味與調侃。
紀昔蘭真的呆震住了.然後紅霞布滿整個臉蛋,一顆心幾乎要躍出胸口。天!
有人……竟然有人在旁邊……那麼剛才那一幕……
像被人在腦袋狠狠墼了一拳似的,她感到頭暈目眩,而更多的是羞赧。
「是你們自己要表演,我們可是被迫觀賞,算哪門子偷窺呀!」笑得最肆無忌憚的就是他──阿富先生!
而另一個剛才不小心加上的合音──小湯,在瞄了一眼谷浩臣的臉色之後,吐了吐舌,悶笑著趕緊開溜了。
「鬼鬼祟祟躲在樹叢後。這難道叫光明正大?」谷浩臣一手接過阿富在地上拾起的拐杖,交給紀昔蘭,不忘睨了他警告的一眼。「你連小湯也帶壞了,再跟你一起幾個月,我看你們兩個可以結拜去了!」
「這主意不錯!我看小湯本性也愛玩得很,大概是被你這不苟言笑的主子壓抑久了,才會變得沉默寡言,改天我教他幾招泡妞的絕招,追起馬子來肯定比你還高竿。」開玩笑是開玩笑,阿富也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瞧紀昔蘭一臉別扭的模樣,他立刻技巧地轉移話題──看女人嫣然臉紅的美麗樣子是一種享受,可他還不想先被谷浩臣的目光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