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禁錮我一輩子……」倏忽腦中躍出一個面孔,讓她下意識地微合上眼,而且莫名所以地打了一個寒栗。
穆長風注意到了。眉峰一挑,銳利的眼楮逡巡著她突然變得蒼白的臉色和遙遠空洞的神情。
「發生什麼事?說!」沒錯過她眼中閃過一抹回憶,但卻恐懼的眸光。雙手扶住她的頭,他堅持要知道有什麼被她憶起了。
同一張男人的面孔!昨夜她腦中也是閃過這個面孔!而且……這個溫和的平凡面孔讓她不由自主地害怕……
他是誰?
「……沒有……沒事……」她的頭在他寬厚的巨掌中摩挲著,否認。回避穆長風炯亮烏黑的眼。
「有事!」定住她的頭,執意望進她的眼,不容躲藏。穆長風確定她的小腦袋一定想起了某種東西,而且她並不怎麼喜,歡甚至是讓她害怕的畫面。「我不許你對我有任何隱瞞,說你想起了什麼,無邪,說!」他的表情嚴厲。
「一個男人……只是一個男人的臉孔……」方無邪知道瞞不過他銳利如神的眼楮,只好輕聲道。
穆長風的眉頭重重地皺起,繼續以灼人的眼神看著她。
「就只是一個男人的臉孔?你認不認得他?」
她搖搖頭。一股冷顫卻沒來由掠過她的背脊。
「你在發抖!」穆長風沒有忽視透過指間由她肌膚傳來的輕顫。凝視著她蒼白卻依然堅毅勇敢的模樣,對她早不容置疑的憐惜與深情霎時又全涌上他的心。
他早已愛上這個欲置他于死地的殺手了。
在她不肯屈服于鞭打下時,她勇敢無畏的模樣震懾了他;而她那一雙彷佛天地間取清亮無邪的眼楮更讓他為之深深眷戀。帶她回來並沒有很大的期望她能說出重要的情報訊息,他自己很清楚大半原因只是單純地為她。
她是殺手也好、尋常人也罷,他是要定她了!
不要的,他不屑一顧;只要他想要的,他就會不擇手段去攫取,然後擁有。而且他一向知道自己要什麼,也由于這分自信與個性,使他成了敵手眼中鐵血冷酷的象征,也使得他成為南方船業的龍頭。
而方無邪是他要的,他很確定這一點!
恢復記憶,她是殺手,他的;沒恢復記憶,她是方無邪,他的!
所以,恢不恢復記憶、是不是殺手,她沒有選擇的余地──是他的!
穆長風可不允許她出一丁點差錯。
不由分說,一把將她整個摟入懷中。他的聲音一點也不冷硬,反而低低柔柔,似乎要將她融化。
「既然那個男人令你害怕,听著,無邪!我要你別再想,別再想那男人的事!把他忘了,听我的話,把他全部忘掉!無邪……」
這回沒有掙開他環護的懷抱。靜靜地,反而在他溫暖的懷中,享受到一種全面包圍著她的安全感;而他低沈柔緩的嗓音,竟像催眠似的,她真的漸漸忘去那男人的事,她的所有意識似乎只容許這不顧她意願就霸佔著她的男人的存在──這個霸道又溫柔的男人!
她還是不明白他!他對她,不該是這樣啊!照穆次風的說法,被捉到的殺手通常就算不死,也是生不如死了;而他,除了最先那幾鞭外,對她比較像樣的刑罰也不過是把她囚禁在房里而已,離「生不如死」還有一大截呢!
第四章
穆長風到底在想什麼!?
「下準堂口的負責堂主被人暗殺?」一個絕然森冷的聲音乍響。
「是!這是剛從下準堂口飛鴿傳回來的消息。」專門負責收集由各處傳回來訊息的飛信組部屬,剛才一譯出信號立刻趕來報告穆長風。
盯著手上的報告,穆長風一張臉布滿寒森森的殺氣,而他的渾身上下更是泛出一種危險致命的氣息。
饒是早見慣了他的冷酷像,吳南天仍被穆長風此刻所散發出來的駭人氣勢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微低下頭。
神情漸轉為肅然。「暗殺!第二樁相同的手法,刺客還是被月兌逃了!」
十天前是下江堂堂立被刺殺,在部屬嚴密的守衛下,仍在睡夢中被神不知鬼不覺地遭暗殺;沒有掙扎的跡象,一劍正中心髒要害,驗身的結果,顯然之前被下了迷香。而這次,一樣的暗殺手法,死的是下準堂口的堂主。
下江堂口、下準堂口俱是固守穆家船業的兩個重要的據點,穆家有一半的事業中心正集中在這兩個地方。現今這兩個地方竟一齊出了事,兩處堂主先後被暗殺而亡,十之八九大概可以猜出是為了什麼。
「商場如戰場」這句話用在波譎雲詭的船運業更是貼切。為了鞏固各航道自家的勢力,眾家表面雖維持一番和平景象,可實際上扯暗腳的事仍不斷在發生;只要有關利益就會有沖突,更何況這塊有關輸送物資來往南北方的利益大餅。
而穆家在穆長風延續他爹的掌理下,不僅超越他之前的事業範圍,更一躍成為南方的船業巨頭。樹大招風,自然所樹立的敵人、遇到的風險也不少,只是這次竟嚴重到兩名堂立接連被刺殺!
這無異是在向穆長風宣戰。
穆長風嘴巴嚴厲地抿著,一雙神目中閃起冷芒。
※※※
方無邪滿身大汗地被惡夢追纏著。
黑暗又朝著她壓來,拼了命她仍逃不出黑暗的追緝,更令她驚怕的是在黑暗中有一個巨大的影子;不管她逃到哪兒,那巨影就跟到哪兒,嚴密地監控著她,讓她沒有一絲喘息的機會。
來了!那個巨掌又朝她伸來了,那宛如魔鬼扭曲的巨指在她身後得意似的張合著,向她逼近……
她根本喊不出聲,又像被緊緊壓抑住般……
「無邪!無邪……」一個急切的聲音透穿過層夢魘的魔障,一直在喊。
她朝那個聲音的方向跑;那個聲音有種令她奇異溫暖的熟悉。
「……無邪……無邪……你快醒醒……無邪……」依然急促地喊。
她只是信賴地一頭栽進那聲音的源頭里。
方無邪醒了。
一張面孔俯近著她,見到她終于張開眼楮後,這才松了口氣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穆長風!
方無邪迷惑不解地看著那張湊在她面前的英俊臉龐,被他在唇上輕觸的那一剎那,她可全醒了。
「你……」
「你終于醒了!」穆長風吐了一口氣,簡直像是在她臉蛋上呵癢。
「你怎麼……會在這里!?」她的臉上開始產生臊熱。他幾乎是半壓著她,可令她感到快窒息的不是他的重量,而是他是體溫、他的氣息……
天!
方無邪兩手慌忙地溜進兩人身體中間,抵開他的胸膛,不料穆長風反手將她的身子從床上攬抱了起來,然後讓她半坐進他懷里。
「你剛才在作惡夢!」低首凝視著她嬌靨上添染的嫣紅,穆長風的唇角不由勾出一抹柔照的笑意。
「作惡夢!?」她一楞,不由恍然出神,似乎有這個印象。她作了什麼惡夢?
「瞧你滿身是汗,作惡夢被嚇到了?」擦擦她額旁的汗珠,穆長風輕聲道。
搖搖頭,方無邪還沒習慣他如此親密的與動,才動了一下,剛想退開他的懷抱,就被他一個手臂圈住,更君緊貼著他的軀體。
兩個溫熱的身軀很曖昧,又像很親密地彷佛結合成了一個個體。
「放……放開我……」她低喊著。方無邪從不曾與人靠得如此、如此地接近,更遑論他了;除了不自在外,更多的是羞澀。
「好!」
令她驚訝與一絲……失望的,她竟然听到他如此輕易就答應放開。
穆長風一下子放開她,在她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時,迅速俯首,就著她的朱唇深深一吻。方無邪的驚愕盡數淹沒在他這個纏綿的親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