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劍賓說得青娘啞口無言。
「韓夫人,或許我的舉動稍嫌魯莽了些,但實不相瞞,在借住斌府的這段日子里,我對令媛已生情意。她婉約、柔順。秀麗、端莊,將來必定是個能持家的好妻子,一旦她人我家門,我絕對善待她。」
听到自己的女兒受人稱贊,杏娘當然喜不自勝,然而秦劍賓的一番話卻教她好生煩惱極了。仔細深究他的話,並非全無道理,可是玉雯與梵天的婚約仍是個不能抹煞的事實,她怎可當作全然不知情!
今日假若秦劍突不是一個如此坦蕩蕩的君子,她倒容易打發他,問題就出在他不止一表人才,還學富五車,同時他對玉雯又有救命之恩,仔細想想,如沒有周梵天,他和玉雯倒不失為一良配。但是——
「不要……」一聲低泣的哀嚎打斷了杏娘與秦劍賓之間的沉默,兩人同時湊近床邊,杏娘更坐了下來。
「雯兒,醒醒,娘在你身邊,別怕。」杏娘輕柔地撫揉陳玉雯的前額,企圖將她自惡夢中搖醒。
陳玉雯在母親慈祥的誘引下,緩緩睜開雙眸,當四周一切都清晰之後,她忍不住滿心恐懼,倏地坐起投入杏娘懷中。「娘——」
一種劫後余生的脆弱使得她淚盈滿眶,也惹得杏娘鼻頭酸楚,母女倆就這麼毫不顧忌地緊緊相擁。
好一陣子後,吸泣聲終于漸漸消失。杏娘抬起女兒淚痕未干的臉頰,細心為她抹去殘淚。「好了,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陳玉雯認真地點點頭。
忽然,她瞅見了一張臉,一張此刻她最想見,卻也最不想見的臉。想見是因為幸好有他,自己才得以保全貞操;不想見則全因他對自己仍有所保留,不肯相信她的真心。
站在母親身旁的他,眼中充滿迫切的關懷,看起來就仿佛他真的關心自己一樣,陳玉雯幾乎要相信他了。
但她在心底告訴自己,還是別奢求太多,免得希望落空,失落更重。
「秦公子,感謝你的及時搭救。」她故作客套且冷淡地說。
「這不算什麼,只要你平安就好了。」秦劍賓知道她還在為他會武功卻沒讓她知道那件事生氣,不過沒關系,他會向她解釋清楚的。現在,最重要的是她必須好好休養,才能早些成為他的新娘。「你臉上的傷還痛嗎?」
「不痛了。」陳玉雯撫過被歹徒掌摑的臉頰,不帶表情說道。他何必還裝出體貼的模樣,實在沒道理啊!
「既然如此,你安心養息吧!我過些時刻再來看你。」秦劍賓向陳玉雯微微頷首,隨即對杏娘說︰「夫人,我就此告退,不打擾令媛了,但請您考慮我的請求。」
他沒有給杏娘開口的機會,便轉身離開陳玉雯的房間,使得杏娘禁不住深深嘆氣。
「娘,怎麼了?」陳玉雯感受到母親的煩憂,細聲輕問。
懊不該告訴她呢?雖然自己有權利主宰女兒的姻緣,可是她還是希望女兒能找到個真心愛她的夫婿。畢竟和一個毫無感情的人成婚,總是太委屈也太辛苦了。秦劍賓先前的話句句浮現腦海,更加讓她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娘,您還好吧?為何愁眉苦臉的呢?」
「雯兒,爹娘當你猶是晏孩之際,就把你許配給周世伯唯一的兒子,你會不會因此埋怨我們?」杏娘半沖動半試探地問。
天啊!難道我要去找周梵天談判的事大伙兒都知道了嗎?還是我對秦劍賓的好感表現得太明顯了?娘為何要這樣問呢?陳玉雯簡直懊惱極了,若杏娘早些時日問,她的答案絕對是肯定的,但此刻——
她不確定了。
「女兒的婚事由父母決定本來就是天經地義,我有什麼理由好埋怨。」她的聲音中有明顯的無奈與痛苦。
「可是你對梵天一點印象都沒有,對不對?」
陳玉雯誠實地點點頭,她從來就沒見過他。
「那你覺得泰公子人品如何?」杏娘委婉問道。
娘,您此時間,一切都已稍嫌太晚了,您知道嗎?陳玉雯心底低語,淚水幾乎都快忍不住了。
「他知書達禮,能文能武,是難得一見的好人才。」
「你對他有好感嗎?」
陳玉雯低頭不語,努力想把眼淚往肚里吞。
「雯兒,這里只有咱們母女倆,娘希望你能實話實說,免得誤了你的終生。」
終過幾番掙扎與思慮,終于她還是違背了心意搖搖頭滯著半嗚咽的嗓音,道︰「不,我對他沒有好感。」
第八章
「什麼?你再說一遍。」陳更生等了好些會才等到周梵天,卻差點沒因他的話把剛喝下的參茶全吐出來。
「世伯,原諒我無法娶令媛為妻。」周梵天堅定說道。
「難道你要悔婚?這怎麼行?」
「我不知道當年您與爹是如何約定的,但至少我對這事一無所知,既然我未曾答應過,又怎能算是悔婚呢?世伯,令媛應有比我更好的男人,這門親事就此解除吧!」不知怎麼搞的,馮櫻兒的影像突地竄入他腦海。
「不行!玉雯已開始為你們的婚事做準備,也認定你就是她未來的夫婿,如今你一句話說要解除婚約,她怎麼辦?」陳更生氣得臉紅脖子粗。
「世伯,我想有些事您並不清楚。」他記起馮櫻兒曾經對他說過的一些話,饒富興味地開口。
陳更生不語,但一臉等待周梵天開口的表情。
「如果我沒記錯,令媛其實早已有了意中人,只不過您一直都不知道而已,況且,她對我完全不了解,恐怕這門親事她根本不想要。」
「梵天,我把你看成自己的晚輩,相信你,所以才想將女兒托付給你,沒想到你竟百般推諉,這真是太令我失望了。」陳更生企圖動之以情。
「世伯,假若您真在乎令媛的終生幸福,就該依著她的心意,而不是守著一個似戲言的承諾。」
陳更生被說得無力反駁,惱羞成怒之下,破口大喊︰「給我叫夫人和小姐過來。」
小僕童片刻都不敢耽擱,飛也似的沖出大廳。
這地,一陣砰砰踫踫聲傳來,原來杏娘及陳玉雯未到,馮櫻兒倒先趕來了。她覺得周梵天一旦向老爺說明來意,恐會引起一陣軒然大波,所以就算拼上一條腿,她也要來。
丙然不出其所料,真的發生問題了,此刻事不宜遲,她得快快現身。
「老爺?」
唉!這丫頭又跑來這做什麼?八成是想攪局。周梵天看到馮櫻兒,忍不住在心中咒罵。但瞧見她被著右腳,仍努力想加快腳步,卻隱隱心底一陣拍痛。很細微,幾乎不易察覺。
「你這麼無禮闖進來,沒看到我和周公子有要事相談嗎?」更生此刻是見了任何人要吼上一句。
「可是——」
「還可是,你這丫頭愈來愈不像話了。」
陳家主子的權威是不容挑釁的,陳更生憤怒得失去理智,毫不考慮一抬手就要在馮櫻兒臉上甩去。
「老爺!」
「爹!」
杏娘和陳玉雯才剛踏進廳堂,便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馮櫻兒雙手蒙面,俄編得像一只刺格。而一個陌生男子竟牢牢握住陳更生的右手。
「住手!」杏娘護夫心切,首先出聲制止。
陳玉雯忘了原本的恐懼,小碎步奔至馮櫻兒身邊,不由分說把她向一旁拖,讓馮櫻兒痛得兩眼發直。
「你是誰?」
「在下周梵天,夫人想必是伯母吧?」周梵天放開緊握陳更生的手,半帶肯定的語氣說道。
「梵天?你真的是梵天?」杏娘不敢相信地問。
「正是!」
這下輪到陳玉雯看傻眼了!她幾乎不敢直視站在她眼前的周梵天,他太嚴厲、太冷酷了,仿佛一點兒溫度也沒有似的。櫻兒果然說得半分不假,他雖非肥油一塊、卻冷得讓人望之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