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芸青撫了撫肚子,遞給他一抹不好意思的微笑。「是餓了。」
葉展騏失笑地起身。「你一睡就睡到黃昏,錯過了午膳,當然餓了。我方才特地吩咐廚房做了幾樣你最喜歡的糕點,還熱著呢!」端來桌前的盤子,上頭滿滿的都是各式各樣的點心。
邊吃,邊看著葉展騏始終帶笑的俊俏臉龐,杜芸青總算放下一顆忐忑的心。「你不生氣了?」
「嗯!不生氣了,可日後不許你再說出不要我踫你、不要我管你那種話了。」
「那是氣話,不當真就是了。」杜芸青面有愧色地低下頭。
「不許就是不許,那話太傷人了,我無法不當真。」葉展騏一臉嚴肅。
「好,我不說就是了。」
葉展騏滿意地咧開唇角,隨即又擰起眉頭。「也不許你再拿腳踢我。」他補充。
「喔!」這回,她的頭垂得更低。
「男人的自尊心是很強的。」葉展騏抬起她尖細的下巴。「你這麼做,像在我心里割一道傷口,教我很難自處的。」
你不相信我,也在我心里割了一道很深的傷口啊!杜芸青心想。
「而且,你瘋了嗎?竟拿傷腳大力踢我,血跡都印到我袍子上了,想必又流很多血,再也不許你這樣傷害自己,我會心疼死的,知道嗎?」他邊一臉認真地說,邊拈起她唇角一塊糕屑,下意識地就丟進自己嘴里。
杜芸青痴痴地看著,感覺心里那道很深的傷口,和腳掌上的一樣,正被濃濃的關心和照顧包圍得密不透風,漸漸愈合中。
「我答應你,去跟老夫人陪個不是。」她沖口而出。
「真的?」葉展騏雙眸一亮。
「真的。」識時務老馬俊杰,她不忍心看他為難,夾在三個女人中間,三面不是人。就當是為沒看好老夫人的寶貝花瓶,和之後的惡劣態度道歉吧!
不過,總有一天,她也會要她為她的勢利向她道歉。杜芸青在心里暗暗發誓。
「我就知道你終究是個明理人,我就知道我的付出不會白費。」心頭掠過一陣狂喜,葉展騏開心地一手支住她的頭,吻上她的唇。
她對了,看他那麼高興,杜芸青知道自己做對了。
「還餓嗎?」他邊啃咬她的頸項邊道。
杜芸青緩緩搖頭。
葉展騏抽身,將手中的餐盤擺到桌上,再飛快地折回她身邊。
「你不餓,我餓了。」他雙眸湛亮,意有所指地道,隨即想起她的腳傷。「可以嗎?」
「嗯!」她主動抱緊他的腰,深進他結實的胸膛。
她要他,她需要這樣親昵的肢體糾纏來安撫她差點被拋棄而受驚的心。
「我會很溫柔、很溫柔的。」葉展騏在她耳邊喃喃保證。
「好。」杜芸青微笑,因為那股很幸福的感覺又出現了。
它沒有因兩人劇烈的爭吵而就此消失,真是太好了。她心想。
第8章(1)
清晨,井邊。
「小青,你的腳傷真的沒事了嗎?踫水沒問題吧?」小雪將待洗的衣物放在地上,一臉不確定地問。
「放心,沒問題的。」杜芸青放下衣物、月兌下繡鞋,腳在觸水時瑟縮了一下。「好冰。」
「那是當然啦!時序由夏入秋了呢,再過一陣子就中秋了,到時,咱們廚房里可有得忙了。」小雪笑道。
那麼,她來到揚州也有好一段日子了。思鄉之情如潮般涌上,杜芸青小臉霎時蒙上一層憂郁。「怎麼突然悶悶不樂,是少爺離城談生意,想他了?」小雪打趣地道。
「少瞎說了,我干嘛想他?」杜芸青瞠她一眼,拿起自己的衣服開始使力搓洗。
「別遮遮掩掩了。」小雪咯咯樂笑,推了她肩膀一把。「你受傷,整整在少爺房里躺了好些天,大伙都說,你飛上枝頭當鳳凰是遲早的事了,只求到時你別忘了我們這些共患難的姐妹呢!」
「你們真是的,盡說些是非,洗你的衣服啦!」杜芸青再瞪她一眼,心里卻甜絲絲的。
自她主動讓步向老夫人陪不是後,葉展騏疼她疼得緊,像她受了什麼天大委屈似的事事依她,舉凡沐浴、上藥,全不假他人之手,直到確定她可以下榻行走,才放心地上鄰城談生意去。
原來得理不饒人,對自己沒有半點好處,偶爾讓步,反而更獲益匪淺,不經這一事,她這向來強勢的千金小姐還真不長一智呢!杜芸青抿唇而笑。
「小青,小青,不好了。」瑾兒由遠處慌張地奔了過來。
「怎麼了?」杜芸青起身。
「今早老夫人發現她最喜歡的玉鐲子不見了,整個宅里鬧成一團。」瑾兒上氣不接下氣地道。
「可別想又誣賴是我拿的。」杜芸青一臉防備。
「不是誣賴。家里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老夫人氣極了,馬上下令搜你的房,一下子就在你房里的枕頭下搜到了玉鐲子。」
「小青。」小雪不敢置信,一臉責備地望向乍失血色的杜芸青。
「不是我。」杜芸青握緊雙拳。
「可是,玉鐲子是在你枕頭下搜到的。」小雪擰起眉頭,心里不願相信這個向來坦誠以對的好姐妹會這麼做。
但事實擺在眼前。
「顯然是某個人故意要嫁禍給我。」杜芸青咬牙切齒地道。
這麼一想,花瓶事件說不定也是某人故意設下的圈套。
「現在別說這些了,老夫人派人找你,偏偏少爺不在,這回,沒人保得了你了。」瑾兒一臉慌張。她相信小青不會偷老夫人的玉鐲子,憑少爺對她的喜愛,她想要什麼奇珍異寶沒有?
杜芸青的臉色更慘白了。老夫人那麼不講理,又和她有過節,肯定不會相信玉鐲子不是她偷的。
偷竊是重罪,送官府是要動大刑的。
看來這回,她真的在劫難逃了。杜芸青一顆心沉到谷底。
夜幕低垂、星子高掛,葉展騏一臉愉悅,迫不及待地踏進葉家大門,直直地就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出門洽商五天,他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地想念小青,每天晚上都後悔沒帶她一塊出門。
哀了撫懷里的小東西,他禁不住眉飛色舞。這支銀發簪將是他送她的第一份禮物,俗稱定情之物,她一定會開心不已。想到小青即將對他展露的笑靨,他滿足地咧開唇角。
沿途,幾個奴婢福身,過于興奮的心情令他對下人們欲言又止的表情視而未見。
而嘴邊那抹笑,在見著松苑的小竹屋里根本就空無一人時斂起。
「搞什麼?這麼晚了還不見人影。」葉展騏擰著眉頭推開房門,燃上燭火。
「少爺,我听說您回來了,您終于回來了。」不一會兒,門口傳來急切的呼喚,是跑得氣喘吁吁的瑾兒。
「瑾兒,你來得正好,小青呢?這麼晚了,她跑哪去了?」葉展騏揚眉問道。
「她……她在柴房……」瑾兒眼一紅、鼻一抽,淚水已在眼眶里閃耀。
「這麼晚了,她不是在劈柴吧?」葉展騏攢起眉頭,心里有不好的預感。
「不是,」瑾兒猛搖頭。「她……」
等不及她說了,葉展騏大步邁向柴房,瑾兒抹著淚緊跟在後。
柴房里,杜芸青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凌亂的發覆在慘綠的臉上,毫無血色的唇甚至滲出一抹血絲。
「小青,小青,你醒醒,小青。」葉展騏心神俱裂地撲向前抱起她的頭,撥開發絲,急切地輕拍她的頰。
杜芸青吃力地睜開雙眸,好不容易看清來人的臉,回以無力的一笑。
「怎麼會這樣?是誰?竟敢這麼對你?」葉展騏心火狂燃,滿臉陰霾,暴怒地質問。
雙眸無力地垂下,杜芸青已在他懷里再度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