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快來瞧,你最愛的蓮蓉包蒸好了。」廚娘碧春將鍋蓋一掀,白花花的水氣熱騰騰地直往上冒。
杜芸青由灶口跳了起來,抹了抹布滿細小汗珠的額頭。
「真的耶!真的耶!」
看見方才皺巴巴硬邦邦的包餡面團,這下全成了一顆顆蓬松、微帶透明感的美麗包子,而且是由她在一旁努力煽風點火才做成的,她的成就感與滿足感簡直筆墨難以形容。
「瞧你看得目不轉楮,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廚房的丫頭小雪取笑道。
「我……我可否先吃一個?」杜芸青吞了吞口水。
「這不就幫你拿來了嗎?」負責把熱騰騰的包子放到盤子上的小蘭遞過一盤,上頭正是溢著香氣的包子。
看杜芸青顧不得熱地狼吞虎咽,小雪禁不住笑了出聲,「小青,你不是說你是杜家的小姐嗎?怎麼從來沒吃過這種東西嗎?」
塞了滿口包子的杜芸青死命地搖頭。她爹是武夫出身,鎮國將軍府里大部分是武人,吃,只要能吞得下、吃得飽就行了,哪有葉家如此講究、如此細致。
「瞧你這副模樣,哪是人家小姐的樣子。」小蘭也龍笑道。
杜芸青好不容易咽下包子。「雖然我的吃相不太像,可我真的是個小姐。」她不服輸地道。
「是啊!灰頭土臉的小姐。」小雪巧笑著伸手輕揩掉她頰邊一道灶灰。
「我真的是啦!」杜芸青挫敗地道。
「是啊,是啊,還是平西大將軍未過門的妻子喔!」小蘭接續道。
「出閣途中遇到蠻人,真厲害,一個人逃了出來呢!」正忙著另一道食物的碧春也插一腳。
「可惜,又不巧遇到了兩名惡人,對你下迷藥,最後被賣到憐香院,好可憐。」小雪一臉惋惜,還以袖揩了揩假想中的淚水。
「幸好被咱們家少爺給贖了回來,雖然最終做不成妾,也算是因禍得福,不幸中的大幸了。」小蘭接著道。葉宅里每個人都道是老夫人從中作梗,她才淪為婢女的。
杜芸青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
原以為葉家家大業人,一家子幾十口人,揭露自己的身份,總有一個人會正經嚴肅地看待,進而幫她月兌困。沒想到,大家全當她開玩笑,還以此為題材取笑她。
她的際遇實在太戲劇性,她也已經看破了,靠不了別人,只能靠自己,現在,惟一的方法是死命的攢錢。
「隨你們怎麼說,不過我真的是,時候一到,你們就知道了。」想是這麼想,嘴里仍不甘心地說著。
「是,是,是,時候一到,我們就知道了。」碧春將放滿了蓮蓉包和其他食物的托盤遞了過去。「這個,就麻煩你了。」
「喔!」杜芸青張口微應。
見狀,小雪和小蘭笑得更樂不可支了。
杜芸青嘟嚷著,端著重重的托盤轉身離開,在門邊絆了一腳,驚呼一聲,以為自己撞到了門檻。「少爺。」廚房里三個女人飛快叫著。
杜芸青抬頭,見著男人的臉,他糾結著眉頭,一副想找碴的樣子。
怎麼,每天見著都給她一副難看的臉色,連打個招呼也好像很勉強的樣子,現在還想怎樣。
「少爺,你怎麼大老遠地跑來廚房,想吃什麼特別的,只要叫個人來吩咐就行了啊!」碧春笑道。「我要吃的,你們誰都準備不來。」意有所指地說完,葉展騏一手拿過杜芸青手里搖搖欲墜的托盤,一手拉著她的手,轉身就走。
「喂!讓我來拿吧!」七彎八拐的長廊里,被拉著手、扯著身子的杜芸青道。
葉展騏什麼都不說,只偏頭瞪她一眼。
「給我拿吧!你一個堂堂的大少爺,穿著這一身錦衣華服,這麼端著一盤食物,太……太好笑了啦!」瞧他滑稽的模樣,杜芸青忍不住朗笑出聲,看他不改僵硬的臉色,朗笑變成干笑。「要不然,至少把我的手放開吧!大庭廣眾之下拉著個婢女,就算你是少爺也不好看,何況男女授受不親……」
「你說什麼?」他瞪向她,雙眸危險的眯起。「你的身子讓我模透、吻遍了,你現在卻要教我男女間的大道理,告訴我連你的手也不能牽?」
杜芸青臉兒通紅地倒抽口氣。「你怎麼可以這樣,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說這種羞死人的話。」「這兒哪里人來人往了……」
「少爺。」不明就里迎面而來的婢女按照慣例頓下腳步,朝葉展騏福了福身。
杜芸青眼里射出一道勝利的光芒。
葉展騏覺得自己又要氣壞了。「你,把這幾道菜送上大廳去。」
「是。」模不著頭緒的婢女微微感到氣氛不對,手腳利落地接過托盤。
「到大廳後,跟老夫人說,今晚我不一起用膳了,吩咐下去,誰也別到松苑來打擾。」
婢女雖好奇,仍在應允後有效率地碎步離去。
「你怎麼可以這樣,那是我的工作耶!」杜芸青抗議。
「你現在有別的工作。」葉展騏拉著她轉了個方向。
「是什麼工作?」杜芸青小臉乍然湛亮。「跟你說喔!這幾天,我學會挑水、搗衣、生火、洗盤子,我甚至還說服小趙讓我劈柴耶!你知道怎樣嗎?我把一根這麼粗的木頭,」她以著被鉗制的一手和另一手興奮地畫了個圓。「劈成兩半喔!」
「你……劈柴。」葉展騏雙頰扭曲。
「是啊!小趙說我的架式很好,是可造之材呢!他還說改天要帶我去山上撿柴……」
「什麼?」葉展騏大怒。那該死的小趙,吃了熊心豹子膽嗎?!竟敢約他的女人。
「他說山上風景美,沿途……」
「不準你再見他。」他斷然道。
第5章(2)
杜芸青奇怪地看他一眼。「可是,你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怎麼可能不見他,而且,你憑什麼不準!」她氣傲地抬起下巴。
「因為你的工作,小青。」葉展騏伸手撫模她尖細柔滑的下巴。
「什麼工作?離柴房很遠是嗎?」她又被挑起興致了。
原來當人家下人也沒那麼糟糕嘛!做的事容易多了,比起當小姐,要她學琴、做畫、刺繡、念三從四德那些令人不以為然的道理好玩多了。
「夠達了。」葉展騏道。
「你要帶我去哪里……咦……這里不是松苑嗎?那邊是我住的廂房,那這間就是你的廂房!這就是你的房間嗎?」一路跟著進門的杜芸青好奇地左右打量。
雖同住一院落,但兩人的廂房仍隔了一彎流水、一座小橋和涼亭,她從未到過這處。
葉展騏沒理會她,徑自在圓桌前坐了下來,為自己斟了杯茶水,消渴、也消氣,如果可能的話。
「你要我打掃你的房間嗎?可是你的房間很干淨啊!」杜芸青以手輕劃過窗框、桌緣,就算以杜小姐挑剔的眼光來看,也夠窗明幾淨的了。
「不是打掃。」葉展騏心火又燒旺了。
她一點自覺也沒有,自始至終把那一夜當成沒發生過,對他仿佛像對待身邊的任何一個人。
難道她就一點也不明白他有多麼想要她、需要她嗎?
「不打掃,那要做什麼呢?」杜芸青好奇地東張西望,擔憂地道︰「可別要我縫補衣裳,雖然我好歹是個女孩子,但對那套最不行了。」
「放心,一定是你做得來的。」他起身,輕輕由身後將她困住,心里渴望極了那夜既嬌羞又放浪的女人。
他絕不相信她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雖然那旖旎激情的一夜是由合歡散促成的,但他不相信她無動于衷。
她只是因太過自卑而變得太過矜持、高傲,她只是需要他的主動、他的放段,他之前故意不睬她,是他錯,他現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