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事嗎?」見小婢仍杵在原地,葉展騏擰起眉頭。
「葉公子,我知道小青姑娘還需要休息,可時辰已經不多了,小青姑娘要沐浴淨身,還要用飯,王大爺通常來得比較早……」
「你說什麼?」葉展騏繃著臉,不快地問。
「我說小青姑娘今晚是王大爺的人,王大爺性子急,不喜歡等人……」
「你說,王大財那家伙今晚要跟……」他看向小青,突覺一股心火直往上冒。
「是啊!王大爺花了不少銀子,就為了當小青姑娘第二個男人,周公子殿後,後天是李秀才……」小紅倏地停口,一臉擔憂害怕。
葉展騏額頭青筋直冒,嘴緊抿成一線,下巴緊繃得似隨時會爆裂。
他緊盯著床上的人兒,她在其他男人身下扭動、她柔若無骨的手撫模其他男人的身體、她因其他男人而發出銷魂嬌吟、她被其他男人佔有,甚至是她對著其他男人大談她是落難小姐的情景一幕幕躍過腦海,令他氣得眼楮發紅。
「葉公子,您怎麼了?」
小婢的聲音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是啊!他怎麼了,雖然他是她第一個男人,但她仍是一名妓女,他們之間仍是一夜風流。
為何對她如此眷戀?為何對她如此迷戀?因為合歡散的關系?因為身為她第一個,而且截至目前為止,惟一一個男人?因為她給了他前所未有的瘋狂歡愉?
「葉公子,時候真的不早了,嬤嬤交代該喚醒小青姑娘,您也該離開了。」小紅顫巍巍、甘冒大不韙地道,深怕誤了時辰,又遭嬤嬤一頓毒打。
葉展騏揚眉。她急著趕他走,急著為他的小青梳洗打扮,好迎接下一個男人。
她們會讓她只著肚兜、褻褲,喂她吃合歡散,讓她每夜受之苦,只為了展現她最柔媚的一面,等待一個不知是否會善待她的男人,好替憐香院賺進大把大把的銀子。
他能無動于衷?
除非他死。
「我會離開。」他冷著臉道。
小紅松了口氣。
「帶著她一起。」葉展騏指向床上兀自呼呼大睡的人兒。
小紅錯愕地眨了眨眼,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後,她頰邊的笑容緩緩擴大、再擴大。「您等著,我這就去找嬤嬤,告訴她葉公子您要為小青姑娘贖身。」
看著拔腿飛奔而去的身影消失,葉展騏心煩意亂地來回踱步,不時望向床上的人兒。
他這麼做會不會太沖動、太離譜了?女乃女乃若知道他為一個青樓女子贖身,還打算帶她回葉家,一定會大發雷霆,念得他臭頭,遠在他鄉做生意的爹娘也不會贊成,更別提稟性剛烈的趙玄芙會有什麼激烈的反彈。
但他葉展騏二十三年來,始終是個乖孫子、乖孩子,也不負眾望地扛下葉記,事業有成。
他沒什麼非要不可的東西,就要她。
所以,就讓他任性這一次吧!
杜芸青轉身,筋骨肌肉的酸疼令她難受地輕哼了聲,她悠悠轉醒,感覺自己像徹底被摔絞過的毛巾般狼狽。
她怎麼了,竟渾身無力、動靜皆疼,連眼楮都疲憊得睜不開……
意識如潮般猛然襲上,想起昨夜發生的種種,杜芸青在心里大叫一聲︰完了。
她完了,堂堂杜家小姐,如今已是殘花敗柳一個,別說鼎鼎有名的平西大將軍,現在連家都沒臉回,就算有臉回家,大概也只能落得削發為尼、青燈伴古佛以度終生的可憐地步了。
都怪他,那個可惡的葉展騏,明知道她的身份與倒霉的處境,應允要幫她,竟還奪她清白、欺她至此,回京後非得稟明皇上,要他砍了他的腦袋不可。她氣憤地緊握雙拳,雙眸倏地睜開。
就著昏黃光線看清房里不同以往的空間和擺設,杜芸青錯愕地眨了眨干澀的眼。
這里是哪里?她怎麼會在這里?
略微心安地發現自己身上已穿上合宜的衣裳,杜芸青齜牙咧嘴地抬起疲憊不堪的雙腿試圖下床,怕極了自己又從一個陷阱掉到另一個陷阱。
「小青姑娘,你醒啦!」敞開的房門立著一位垂著兩條辮子、年約十二、三歲的女孩,女孩端著折疊得整齊的衣裳,露出開朗的笑容大步進屋。
來人很友善,那抹明亮的笑容令人覺得很舒服,但杜芸青仍防備地瞪大雙眼。
「我叫瑾兒,是少爺派來服侍你的,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吩咐瑾兒。」女孩放下手中的衣裳,轉身對未來新主子福了福身,半垂的星眸很快地將眼前的女人打量個清楚。
小青姑娘果真美,美得像水、美得慵懶、美得教男人疼惜,怪不得就算將家里弄得雞飛狗跳,少爺也堅持帶她回來。
當然,趙玄芙小姐也很美,但她的美,是自信的美、堅強的美、明亮得教男人不敢逼視的美,在對男人的吸引力而言,兩人相較,立見高下。
「少爺?是葉展騏?」杜芸青擰緊眉頭。
「是啊!」
「這兒是……」
「是松苑,下午少爺將你帶了回來,就直接安置在這邊。」瑾兒發亮的眼里似乎還有著其他未盡的話語。
杜芸青緊緊糾結的眉頭結緩舒解。
那個該殺千刀的,至少知道該為了二十萬兩幫她換個像樣的棲身之所。
「瑾兒,咱們把水打來了。」
粗喝伴著兩人的身影,瞬間填滿了敞開的房門,杜芸青定楮一看,只見一個手里拿著大浴盆,另一個肩挑兩擔冒著裊裊白煙的熱水,兩人的臉孔,竟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你們……」她驚得說不出話、合不了嘴。
「小青姑娘,他們是福平和福安,總管阿順叔和廚娘碧春姨的雙生子。」瑾兒甜笑著解釋。
「是啊!我是哥哥福平。」拿浴盆的男子大剌剌地進門,將浴盆放在梳妝台前。
「我是弟弟福安。」肩挑兩檐熱水的男子隨即進屋,一手一桶,將冒著白花花水氣的熱水倒人浴盆。
接下來,杜芸青就這麼坐在床沿,眨著眼看兩兄弟一來一往地汲水往浴盆里頭倒,听瑾兒介紹現在是哪位。
好不容易,偌大的浴盆裝滿了水,瑾兒將房門掩上後,服侍杜芸青寬衣入浴。
整個身子沒入水中、讓熱水輕拂過酸疼肌肉的感覺實在是太棒了,好像整個人重新活了過來,杜芸青忍不住閉上雙眸輕吟了聲。
就是這般的柔媚教少爺忍不住猴急,弄得她全身雪膚都是青紫的吧!瑾兒抿唇偷笑。
「從來只听過雙生子,未曾見過,那兩兄弟,真是教人吃驚。」杜芸青將頭倚向盆緣,支手托顎,慵懶地道。
「是啊!第一次瞧見的人,莫不和姑娘一樣目瞪口呆呢!」瑾兒邊梳著杜芸青一頭細算,邊笑道。「怎麼會這樣呢?」
「听老夫人,也就是少爺的女乃女乃說,阿順叔和碧春姨大婚之後,連續幾載,肚子完全沒有消息,碧春姨心里頭急,天天上注生娘娘那兒求,老夫人說啊,是注生娘娘被碧春姨感動了,才讓她一舉得兩男的。」
「真好玩。」杜芸青有趣地揚起嘴角。
房門倏地被推開,杜芸青一掃輕松心情,戒備地望了過去,只見杵在門口的,是個老態龍鐘的老太太和隨行的兩個奴婢。
「老夫人。」瑾兒飛快起身朝老者福了福身。
老夫人,就是方才談論的人!雖然她此時造訪很不恰當,杜芸青仍卸下防備,朝她點頭微笑以示友善。
老夫人私毫不領情,板著臉進屋,拄著龍杖朝她上下打量,一臉不屑地道︰「美則美矣,可惜是個賤胚。」
她說什麼?賤胚?杜芸青頓覺一陣心火竄起。原本看在她年老的份上,不計較她的不請自入,沒想到她還口出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