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她再吼,在他懷里,嚎陶大哭得像小孩。
羅冠奕輕撫著她的背,「紫伶,你不要我活在家庭的陰影里,死預活拖地拚命將我拉了出來,現在,卻打算自己一個人活在失去小孩的陰影里嗎?」
「你不要管我!不要再管我了……」紫伶哽咽地大喊。如果失去小孩是得到他的代價,那麼這個代價太淒慘,太令人不堪……
「不公平,這樣對我太不公平了。」羅冠奕哀傷地緩緩搖搖頭。「紫伶,再愛我吧!我保證這一回我不會再讓你失望了,我愛你。」愛在情不自禁、不知不覺中說了出來,一切隨即如同撥雲見日般變得明朗。
原來也不過是一句極簡單的愛語,說了,沒有青天霹靂,沒有格格不人,沒有父親長年來的挫折不堪,只是一句話,由衷地說了一句真心話。
紫伶怔住,忘了哭泣,不一會兒啜泣得更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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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再靠近她了,你的存在,讓她一直無法真正開心起來。」蕭中奇嚴肅著一張臉,認真的說。
在海茵家和羅冠奕踫面,用不著介紹,憑男人的第六感,他馬上就知道這個人就是害紫伶憂郁懷孕又悲慘流產的罪魁禍首。
兩個男人很有默契地保持風度,相約到一家咖啡館才正式開戰。
「為什麼?」羅冠奕不悅的抿唇。
蕭中奇微揚一邊眉毛。「這不是很明顯嗎?在紫伶心里一直內疚不已,她認為是自己的疏失造成流產,你在她身邊,只會時時刻刻提醒她曾經因為你而失去小孩。」他晃著杯中酒紅色的飲料說著。
他的話像一把利劍刺向心口,令羅冠奕瑟縮了下。「那又如何,我仍然是她最需要的人,也是她最渴望陪在身邊的人。」他捂住自己血淋淋的傷口,強裝著無其事。
「是嗎?」
「這輩子除了我,她不會再愛別人了。」面對他的挑釁,羅冠奕板著臉說。
「說這種話,你未免太過自大。」蕭中奇冷哼一聲,十分不以為然。
「那是她親口說的。」
蕭中奇的反應,像有人當面給了他一巴掌般狼狽,但他很快的恢復戰斗力。「她會那麼想,也是以前的事了,任何經歷過生死的人,想法和作法都會改變的。」
是嗎?她將不再愛他?只願恨他?想到這樣的可能性,羅冠奕心底頓時涌出恐慌。「不,她不會改變的。」
蕭中奇揚起一邊眉毛,像在說,這可由不得你。
「她明白我不能沒有她,她不會舍得丟下我的。」羅冠奕對他說著,像在說服心底那個恐慌不已的自己。「倒是你,別再試圖插手管我們之間的事了,你不覺得身為她的醫生,你管得太多了嗎?」他陰鷙的看進他眼底,克制自己用眼光將他千殺萬剮,他追求紫伶的事,海茵總是當寶似的說給他听。
蕭中奇默然不語,逕自點了根煙,吞雲吐霧起來。
羅冠奕也不急躁,往後一退,儲備戰力,等著他再度發表驚人之語。
好半晌過後,他吁了口氣,將煙拈熄。
「這種話對著你說,似乎有點奇怪。」他頓了頓,接著說︰「以前在醫學院上課時,老師們常提醒我們,千萬不能對病人太投入,以免喪失冷靜理性的判斷,還舉了好幾個例子,那時的我對那些情況嗤之以鼻,自負的想著,絕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沒想到,才正式執業不到幾年,就給我踫上了。」
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羅冠奕再怎麼想,也想不到擺明了是情敵的人,竟卸下盔甲,大刺刺的向他吐露心事。
「一開始,我私下反省了好久,但每回見到她,一次比一次憔悴,一次比一次瘦弱,就忍不住拔火上升,整個人都不對勁。」
是他害她的。羅冠奕沉下俊臉。
「後來我想了很久,總算想通了,她是病人,我是醫生,但她同時是個女人,一個為情所苦的女人,我是個男人,一個看不慣她為情所苦的男人,我以一個男人的身分關心一個女人,並沒有任何不要不妥。」蕭中奇認真說著。
「她是個很容易讓人動心的女人。」羅冠奕前南說著。
「沒錯,但她也是個很死心眼的女人。」蕭中奇鼓著雙頰,想到這個心里就有氣。
她都為他失去一切,神魂顛倒了,事到如今,卻還是無法對他死心,當然啦!就外表而言,他是男人中的極品。
但他也不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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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響起,正優閑地打掃著客廳的紫伶抬頭看了眼時鐘。下午三點多,這種上班時間會是誰?
她上前開門,門前,是曾倩芸,沒有專車接送,沒有隨從,也沒有化妝,穿著休閑,就像一個平凡的婦人。
「伯母,怎麼有空過來?快進來坐。」縱使心底驚訝,紫伶仍微笑的迎著她進門,請她坐下,為她倒了杯水。
「今天上醫院檢查,干脆不上班,直接上你這兒來。」曾倩芸主動解釋。
「結果如何?」紫伶柔柔問道。
「還不是老樣子。」曾情芸笑了笑。
「別灰心,你比上回見面時有精神多了呢!」柴伶握了握她的手,給她精神上的支持。
「這都多虧有你,我來,就是要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曾倩芸噙著笑容反握住紫伶的手。
紫伶疑惑地微揚一邊眉毛。
「冠奕那孩子主動打了電話給我。」曾倩芸笑得靦腆。
他終究關心,也願意將他的關心明白傳達。紫伶心中一陣欣喜,竟莫名為他感到驕傲。
「這是好的開始,我真為你們高興。」紫伶揚起了一抹真心的微笑。
「是啊!你們呢?也該和好了吧!」
紫伶的笑意緩緩自頰邊斂去。
「紫伶,他需要你,你應該明白的,沒有你在他身邊,我想都不敢想再見他一面,現在,他居然會主動打電話給我,關心我的健康狀況。」
「他是你的兒子,那種關心是應該的。」紫伶淡淡答道。
「不,你不明白一切,所以能這麼輕松地說。」曾情芸緩緩地搖了搖頭,要在晚輩面前坦承自己曾經犯過的錯,比想像中難上太多。
但這是她唯一能為兒子做的。
「我墮胎過。」她突地說。
紫伶心中一凜。
「這是讓我們三個,我、冠奕的爸爸,還有冠奕,各自走向陌路的關鍵。」曾情芸望向窗外,眼里寫滿滄桑。
紫伶的心霎時緊揪了起來。她知道奕因為童年的陰影而感情偏激,但那陰影背後的真相,七年來,他從不提及,她也就從未問起。
「我恨他們,但他們愛我,不管我用再冷漠再傷人的行為對待他們,他們還是愛我,然而為了這個消失的家人,他們終于也恨我,兩個都恨我。」
紫伶擰起眉頭,不解地緩緩搖頭。為什麼恨?為什麼要制造這麼多的恨?她不懂。
「我永遠記得從醫院動完手術回家的那天,冠奕的父親雙眸由愛轉為恨,由包容轉為失望,那時我有一股報復的快感,為了那個,就算親手謀殺我的小孩,我也在所不惜。」曾情芸笑得苦澀。
「那冠奕呢?」紫伶緊抓著沙發把手匆匆問道。她一點也不在乎他們夫妻間的恩怨,她在乎的是奕小小的心靈可能受的傷。
「他跑了過來,看著我消失的肚子,驚恐地直問我︰弟弟呢?弟弟呢?」
紫伶不自覺咬住下唇。
「我對他說,我根本就不要你爸爸的小孩,你能生下來,是因為我來不及拿掉,這個還來得及。」曾倩芸眼神恍惚,像又回到那一夜,那屋里屋外,都風雨交加的一夜。
紫伶頓覺一股氣由胸口直往頭頂上冒,那來勢之洶,窒得她幾乎暈眩,她頓失支撐他往後一退,眼淚已如雨不斷往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