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嬸,先送蘭兒回去休息。」江子滔朝渾身散發活力的薛瓊蘭道︰「我待會兒再去看你,嗯!」
「真的,你待會會來?」薛瓊蘭雙眼倏地更亮。
「當然。」
江子滔看著她們離去,對薛瓊蘭不時回頭的依依不舍投以寵溺的微笑,在見不著她們身影後,他轉身毫不猶豫的踏步向前。
她會在那里,他知道。
他不知道的是,這輩子自己竟有如此迫不及待想見一個人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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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終不明白娘為何如此痛苦,痛到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寧願死、不願生。現在始能感受到一兩分。
如果眼見他們在一起親昵談笑,心中已莫名的郁悶難受,那麼娘又要用什麼心情來看爹、二娘、還有因他們兩人恩愛而來到人間的弟弟呢?
娘是因為深愛著爹才會如此。
難道……她愛上子滔了?
凝香猛然搖頭,搖動一頭因劇烈運動後散亂而放下的長發,長發隨著迎風亭吹進來的風恣意飄動著,讓她感到毫無束縛的自由。
往這頭望是後山的翠綠風光,但她僅是盯著手里拿著的發簪發愣。
它好美好美,當他將它交給了她,手拙地為她親手簪上時,它美得令她好心疼。
但它綰起的豈止是發絲,它綰起的是她這輩子的自由啊!她從不預設在這樣一個無自主的婚姻里會不會有幸福,因為命運乖舛,諸事由不得自己。
然而身雖不自由,心卻是自由的,能有今天獨立的自己,她感恩不已,因為這讓她不論到了哪里,都能堅強的、自得其樂的活下去。
但現在連心都要被綰起來了嗎?
凝香定定地瞅著簪子,像想由它獲得答案般,突然她听見了腳步聲,但不想回頭。「雪青,茶水放著便去忙你的吧!用不著伺候我了。」
她以為她會听見雪青的應和,等了好一會兒,她旋身看去,卻見著了令她心譚紛亂不已的人兒,兩人相互凝視,各是難解的悸動和心情。
「我以為你現在該在蘭居。」片刻的沉默後凝香開口道,而後想起他會在這兒也不無可能,也許張嬸又胡亂告狀,他是來興師問罪的。
「我本來也這麼以為。」他嚴肅地、頗贊同地點了點頭。
這是什麼意思?凝香不解但仍開口道︰「蘭兒太缺乏運動了,若常常像這樣動一動,沒多久她會出落得更健康動人。」她轉身倚欄而立,只願解釋至此。
她以為他會離開,卻感覺自己被擁進結實而溫暖的胸膛里。
再度被熟悉的雙臂和氣息圍繞,她全身愉悅得想嘆息,心卻緊揪得難過。
他為何而來?
他為何抱她?
這回,可不是說醉了可以了事的。
江子滔將頭埋進她隨風紛飛的細發里,陶醉在她頸間的香甜氣息。
不想太想她,卻滿腦子都是和她在一起的片段。
他警告自己心里既已經有蘭兒了,便不該再招惹她,卻三不五時就想往她那邊跑。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迫不及待想討她歡心,每回路過市集,總不自由自主的注意著女人家的小玩意兒,雖然想說服自己這只是因為他欠她太多,心里卻又明明白白的知道不僅是如此。
愛上她的笑,不是那種對每個人的笑,而是專為他而展顏的歡笑,略帶羞赧的、縱聲大笑的、心有靈犀的。
即使蘭兒就在他面前,他卻只想將凝兒緊緊的擁在懷里,狠狠的吻她、要她。
他並不是濫情之人,事業上的繁忙令他沒多少閑情逸致談情說愛,對他所耳聞過妻妾爭寵的麻煩事,他更是興趣缺缺。累極了的一天過後,他只希望有個知他、愛他的可人兒,可以溫暖的相依相偎,而這個人選,自第一眼瞧見嬌弱可人的蘭兒後,便不再做他人想。
這四年多來,其他女孩再貌美、再才德兼備,他也的確未曾動過心,正因為如此,他才矢志反對自小訂下的這門親事。他沒有多余的時間可以給另一個女人,也沒有多余的疼惜可以給另一個女人,他的情、他的愛,都已給了蘭兒,他一直是這麼以為的。
但他要凝兒。
他的時間不多,但他卻愛與她談天,她知他、懂他,偶爾她甚至會幫他想法子解決布莊的問題,或出點子讓布莊的生意更興隆。
他的感情亦的確有限,所以愈看她、愈听她、愈想她,蘭兒的身影在他心里便愈發的模糊了起來。
始料未及的情況讓他有點心慌,他想說服自己蘭兒才是他該關心的。
但他關心凝兒。
他想說服自己蘭兒才是他該要的。
但他要凝兒。
早在好久之前就想要,而他再也不想否認這份了,她是他的妻子不是嗎?她合該是他的,自在娘胎里便屬于他的,之前他不要,但現在要。
她是那麼美、那麼好,不只人好,心更好,現在他完全找不出為什麼不該要她的理由,至少此時此刻他完全找不出理由。
「凝兒,我好象愛上你了。」
他的語音低沉輕緩,只消透過幾許發絲,便流進她耳里,撞進心坎里。
是他將她抱得更緊了,還是她身子僵得更硬了?凝香心慌得不知所措,他吐在她頸邊的溫暖氣息令她臉頰耳根發熱,他說出來的話竟連她的心兒都發顫。
「你呢?你一定也是喜歡我的是不是?」
她無語,無法坦然說是,也無法昧著真心搖頭。
江子滔似乎知道了,他原本緊握住她雙肩的手悄悄移到她的縴腰,將她摟得更用力,凝香可以感覺到由下月復升起的暖流帶來的異樣心動。
「今晚不睡書房了。」他在她耳邊悄聲道,不是問句而是宣告。
凝香怔然。
顯然他想過洞房花燭夜了,但他們有過約定不做真正的夫妻,既不打算做永遠的夫妻,便不該有夫妻間的雲雨之情。她該厲聲拒絕,該提醒他們曾有過的協議。
但她孑然一身孤單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有一個願意緊緊抱住她的胸膛,她如何能搖頭?
她已過適婚年齡,原以為這輩子將獨自一人終老一生,但上天竟安排她走這一道。
為何不呢?凝香苦笑。並沒有一個人等待著她的清白,她也渴望被人憐、被人愛。即使這樣的溫暖、這樣眷戀的心情不該是屬于她的,就讓她自私這麼一回吧!畢竟她的自私不會傷害任何人不是嗎?
只除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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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香在薄曦透過紙窗照進時幽幽轉醒,周身的不適和莫名的壓力令她有片刻的怔忡,而後昨夜的記憶一點一滴襲上心頭,她頭一偏,江子滔毫無防備的睡臉盡入眼底。
真難將面前如小男孩般純真無邪的睡臉和昨夜狂野激情的他連在一塊,一想到昨夜的柔情繾綣、軟語溫存,她的心便好似流過一道暖流。
昨夜看著書房燈熄,她心跳便倏地變快,在她還來不及平撫過快的心跳時,她已全然被他在夜里顯得更加幽深喑黑的雙眸吸引。
她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大夫人告訴過她,他們必須果裎相對。
但大夫人說錯了,她並不是躺著不動就好,他要求她全面的回應。她昏昏然的憶起他緊抓著她的小手,撫上他溫暖厚實的胸膛,撫上他發熱的,讓它變硬,再變更硬,然後轉而對付她。
他是她的夫君。
她的身體已烙印上他的味道,而他的身體有她的,兩人的味道,他們已成一體。
味道可以輕易被洗去,但記憶呢?
他小心翼翼的溫柔、他或淺或重的吻、他的輕喘伴著她的輕喘、他的嘆息交和著她的嘆息、他攻城掠地、他吻去她疼得掉下來的淚滴、他激吼著帶著連聲嬌吟的她到達的極境,雙雙轉了一圈回來後,在她耳邊說著醉人的愛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