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年輕小伙子火候不足歷練太淺,想和她斗?還早上三、四十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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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遠嫁的五妹一大家子要到江南來玩,正好趁這個機會將專門用來接待客人的春水閣大肆整理一番;夫人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府里所剩的藥材不多,得交代阿有出門辦雜貨時多帶點回來;素來交好的楊府老爺過六十大壽,這壽禮可馬虎不得。
還有,喜兒那丫頭和長工元順,近來真是愈來愈不像話了。
一對靈動的美眸在竹林暗處那兩個緊靠在一塊的身影上轉了一轉,腳下輕盈的步伐絲毫未受影響。
元順自小沒爹沒娘的,趕明兒得稟告老爺,請老爺上門幫他提親去。
啊!開了……
一路疾走邊思索著待辦事宜的身影,猛然駐足于池畔,思緒瞬間讓池里頭的粉女敕秀色吸引了去。
前些日子仍是待放的花苞,如今盡是盛開之姿,一枝獨立,亭亭搖曳于風中的蓮,向來有吸引她流連忘返神往不已的本事,也許是因為它們如此清新的存在,是那麼的優閑自適、毫無羈絆……
「凝香、凝香!我總算找到你了,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蓮池畔的人兒輕顰秀眉,不贊同地望著拉高裙擺一路狂奔而來,臉上還掛著兩道清淚的人兒。
「放慢腳步,把裙子放下。」看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听到她的話後緩步而來的人兒,凝香瞪了周遭好事的奴僕一眼,當他們一個個自討沒趣模著鼻子走人後,始迎向前對著抽噎不已的人兒。
「說過多少次了,好人家的小姐行止進退間要抬頭挺胸、不疾不徐;好人家的小姐說話要輕聲慢語、自信得體;好人家的小姐不輕易在外人面前表現出自己的激動情緒,更別提掛在臉上的眼淚和鼻涕……」看她急得豆大淚珠一顆顆的直往下掉,凝香在心里輕嘆口氣。「好了,我的好小姐,到底是什麼事呢?」
是她沒用,有負老爺夫人所托,她的小姐只有在強烈壓抑本性時,才會有大家所認為的大家閨秀的樣子。
「爹收到一封由京城送過來的信,我的心就開始怦怦直跳,果然……怎麼辦?他就要來迎娶了,听說大批的聘禮過兩天就到了,他們連吉日都已經訂好,就在這個月二十八。」像得到特赦般,陳語涵帶著濃厚的鼻音,哇啦哇啦的開口。
「太快了吧!」扣掉由這兒至京城所需的日程,所剩時間實在不多,外頭買的現成品雖然沒有自己親手繡制來得合意,但省事多了,唔!也許這麼短的時間內要備妥小姐的妝奩還是來得及的。凝香在心里迅速盤算了起來。
「對方希望愈快愈好,但婚禮上該有的排場不會少的。」語涵吸吸鼻子,竭盡所知的報告著。
是嗎?小姐及笄都過三年了,有什麼原因需急在一時?「那凝香在此恭賀小姐了。」她傾身微微一福。
「凝香,你少假裝不明白了,我根本不需要你的恭賀。」語涵激動的尖叫,換來一頓白眼。
「那你需要什麼?」
「我需要你救我。」語涵可憐的哀求道。
「你需要才怪。」凝香冷下俏臉。
「我不要嫁別人,你明明知道的!」情急之下,語涵忍不住再次拉尖了嗓子嚷道。
凝香直直地盯著她半晌,驀地心下一沉,「你答應過我,你不會假戲真做的。」她危險地緊盯住她。
「可我就是喜歡上他了嘛!」語涵因心虛低垂螓首,兩頰亦泛起紅暈。
見主子那反常的嬌態,凝香覺得眩然,幾乎想縱容自己昏倒了事。
「凝香……」
被點名的人兒抿唇不語,兀自望著池中隨著徐徐微風輕擺的幾抹秀色。
「凝香,你最聰明伶俐了,也一向最有辦法,爹爹不是每次都听你的嗎?你可一定要幫我。」見她真的生氣了,語涵可憐兮兮的軟聲乞求,語氣中的怯然讓誰听了都會禁不往心生憐惜。
唉,看來她是無法置身事外,這淌渾水非趟不可了,誰教她亦有責任。
明知小姐早非自由身,那麼便該在事情一開始時竭力阻止的,但她不但沒有,還在小姐每回紅著眼的哀求下軟了心,為她在老爺和夫人面前做掩護。
「我會幫你。」凝香幽幽的說。
「耶!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語涵樂得攬住她的頸子大跳大笑。
「別抱太大希望,」凝香睨了她一眼,「老爺不是每回都有求必應的。」何況,這事關系到兩大家族,她人單力微,小姐恐怕只是空歡喜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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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非常棘手,但該做的事還是要做。
「阿碧,我有要緊事要找老爺談,你幫我候著,別讓其他人進來,若有重要的事就進來通報一聲。」凝香囑咐著守在大廳門側、隨時等著服侍陳家老爺的丫環。
「阿碧曉得了,凝香小姐請放心。」她嬌俏的朝凝香眨了眨大眼。凝香小姐又要和老爺密談了,這種情況非但不能給其他人听到,連她這個偶爾會听得一清二楚的第三人,也得閉口不談,當作沒這回事,這些都是老規矩了。
凝香回以一笑,移步進大廳。
「老爺,請用茶,是上好的碧螺春呢!」
「呵!呵!凝香,你好久沒有親自給我倒茶了。快坐下來,我正有事要找你。」丟下手中的書冊,陳家老爺陳益年慈祥地要凝香坐下,眉眼間洋溢的盡是喜樂之色。
記得那時,江老夫人指著他夫人隆起得可怕的肚皮道︰「你生的若是女兒,就當我家子滔的媳婦吧!」而他听了呵呵大笑,順口說了聲︰「好啊!」
夫人果真生了個女兒,但事情都過了這麼多年了,兩家的生意亦因他陳家南遷不再有合作關系,他原以為十八年前那檔事就當戲言,沒想到老夫人為人如此重然諾。
他的女兒要出閣了呢!他那半點沒大家閨秀樣子的野丫頭有人要了呢!再也用不著擔心她會成了個老小姐,遭鄰人、熟人恥笑了,教他如何能不開心呢?
陳益年咧著樂得合不起來的嘴,好整以暇的品著茶,喝了兩口,原本舒展的兩道眉卻陡地擰了起來。
「老爺,怎麼了,我泡的茶真有如此難喝?」凝香挑起兩道秀眉。
「不!凝丫頭,你明知道我有多愛喝你泡的茶。」陳益年認真嚴肅的道。
「那老爺何事愁上眉頭?」
「唉,我只是想到我那不成材的女兒,連茶也沒給我這爹爹奉上一回,這會見卻要嫁做人婦。」說到這兒,他的臉喪氣的低垂。「凝香,涵兒的婚事你應該听說了吧?」
「凝香听小姐說了。」
「呵!這小娃兒如此迫不及待的到處宣揚啊!」陳益年一反頹喪,張大口哈哈直笑。
「是啊。」凝香微微頷首,她的小姐是真的很迫不及待。
「凝香,語涵丫頭的婚事又要麻煩你了。」陳益年收斂起笑意正色道。
「不麻煩,這是凝香該做的。」凝香嫻靜的答道。
像突然發覺什麼似的,陳益年直瞅著眼前總是盈盈含笑的可人兒。
凝丫頭打從十二歲成了陳府里的一分子後便十分上進,再加上得何總管的緣,何總管幾乎是傾己所學的教給她。兩年前,何總管大病後體力大不如前,大家理所當然的將事情交由她負責,她將府里的奴僕丫環管理得妥妥當當,家里也打理得井然有序,更要陪伴他那光會調皮搗蛋卻不知長進的女兒。時光荏苒,當初那身心俱傷得不成人樣的小女娃,出落得比他女兒更像個大小姐,一晃眼都過了八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