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我的女人,我在想什麼,你都一清二楚。"他的輕佻總在她想認真與他對談時冒出來。
映月嘴角抽搐,"你的臉皮厚度是我生平僅見。"她就是比不上他這一點。
"作作夢的人生才不會太無趣,你就是太無趣了。"
"哼。"沒有多講,映月整理好自己推門而出,耳邊還飄進他傳來的一句話──
"小心那個公子的花言巧語。"
嚴聖御沒有看見她的苦笑。
小心?她要怎麼小心?人對外宣稱是她引進祁莊的,事情正在進行中,她已經身在泥沼中,無法月兌逃。
候在外面的小婢輕喚,拉回映月的神智。
"小姐。"她原本圓滾滾的大眼此刻滿溢著擔憂,臉頰卻因憤怒而漲紅。
"小奴,有什麼事?"
"小姐,你為什麼要跟那樣不入流的男人在一起?"她跟著小姐已經十多年了,從來沒看過小姐這般縱容一個人,還任他狎戲,況且連她都知道對方根本不是對小姐認真,而小姐卻蠢得看不出來。
"為什麼這樣問?"
"他根本配不上小姐。"
"配不上?配不配怎麼計較?"她無法分辯。
"小姐!"
映月抬頭看著天上一輪明月,嘲弄的輕扯嘴角,即使水面能夠映出一輪彎月,水中還是原本無月,想要水中撈月,也只是空幻的美夢,她需要計較他是怎樣的人嗎?
謗本是多此一舉。
推開華麗雕刻的門扉,上好的檜木梁柱漆成朱紅,配上粉色的屏風矗立在前,黃春蘭的房間透著一股壓迫感沖面而來,壓縮著踏入這房間的每個人。
映月深呼吸,擴張縮小的心房,她舉步維艱的踏進去。
"娘。"她輕喚一聲,試圖打破滿室的壓力襲身,卻沒有任何的用處。
"嗯。"黃春蘭沒有任何動作,任由映月承受那股溢滿她四周的怒火。
她們沉默好一段時間,映月無法開口,也無法走掉,只能任那刺眼的紅灼痛她的眼。
她與母親之間只有撥不開的荊棘,她不想再靠近,刺得自己滿身傷,卻也走不出親子血緣的泥沼,只能任由自己沉淪。
很沒有用對吧?她自己也承認,但她就是無法反抗。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對什麼事都覺得無所謂,是在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還是母親在祁家老莊主去世的那一晚對她所說的話?
發瘋的女人往往不可理喻,不被人愛的痛苦壓抑到最後成為變態,想報復的心情深到誰都救不了。
而她只能逆來順受,默默接受這樣的命令,她也許太愛母親,愛到連阻止的勇氣都沒有。
"人已經介紹進來,你還在拖什麼?"
"莊主還有疑慮,在他沒有相信之前,我什麼都不能做。"他沒有動作前,她的妄動只是加深莊主的懷疑,她娘要是沒想到這點,就是不願意想到這點,只是存心想為難她。
"那就讓他相信。"
"沒有時機。我這個內務總管插手莊外的生意就已經夠引人注意了,我不能再插手其他事,會惹來閑言閑語。"
映月話一說完,黑物飛撲而來掠過映月的頰邊,差一點就擊中她的頭,落地的重擊更凸顯物品的重量,映月卻一點驚惶的神色都沒有。
"我可不是為了生你這個沒用的小孩,才破壞自己的身材。"
"那你當初就不該生下我。"說得好像是她的錯,其實還不是娘自作自受,才落得她所有的男人都離開她的下場。
"要不是為了你親爹,我才不想生,結果看看我得到了什麼?你該不會是心軟,不想做了吧?"
"要取得莊主的信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尤其事關祁莊的未來,莊主會詳細調查是意料中的事。"
"再給你一個月,要是再沒進展,我就自己來。"
娘要是真有本事的話何必養到她長大,祁莊早已經是娘的了,真是可憐,做不到又不想承認,最後就成了一個跋扈的惡婆娘。
"你有意見?"
"沒有。"
"出去!"她那眼神看了就礙眼。
映月沒說話轉身離去,再說什麼,母親也听不進去,徒惹她生氣,再來又要承受她的怒意。
門外的小奴擔心她因黃春蘭冷漠的態度傷心,"小姐,夫人又凶你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夫人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
"沒的事。"她那種不叫凶,只不過是任性,娘前半生從沒有人肯順她的意,有了個女兒,當然得耍耍威風,抬高她身為母親的威嚴,很正常的心態,只要不要太過分,她並沒有多大的抱怨。
"小姐,你真的要照夫人說的話去做?"
"我是為了我自己。"她的身世帶給她太多的委屈,在水家,她是私生女,輕視嘲笑不言而喻;在祁莊,她又因為娘做的事不能光明正大的認親爹,這到底是誰的錯?大家只不過都想要幸福,卻累得她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但是……"
"小奴,你什麼話都不用再說,也不應該說。"要是不想受累就只能選擇明哲保身。
"……是,小姐。"小奴靜靜的跟在映月身後不再多話。
映月走了一段路,想起什麼似的又問︰"小奴,莊主最近的行動有沒有變化?"祁空陽安靜得不尋常,他知道什麼了嗎?
"根據莊主身邊的侍女的說法,莊主作息一切如常,沒有不正常的地方,只是越來越晚睡而已。"
"他到底在想什麼?"雖說對外他們是兄妹關系,但實際上她與祁空陽只有上下關系,他甚少關心她,而她則因為母親也不怎麼能搭理他,可是最近他不只要她休息,還讓她接手祁莊生意,怪異,但這些動作卻讓母親以為有機會得到祁莊,他是故意的嗎?
"莊主對小姐提出的投資計畫應該快作決定了。"
"不,我不是說那個。"
"小姐?"
"算了,也許是我多慮。"
她再猜測也改變不了什麼事,不管祁空陽到底知不知情,娘都不會撤銷這次的計畫,而她更不可能跑去密告。
早已注定的事,她只能順天而為,不強求,只是嚴聖御這個從天而降的大禮,她似乎快要承受不住。
她要是沒遇到嚴聖御,也許還會以為自己真是個安靜溫和的女子,可惜認識他之後,她發現自己根本是個女暴君,動不動就對他吼。
不過,天可憐見,她也是第一次遇見那種以玩樂為生命一標,不把錢當錢看的男子,她一介弱女子實在無法忍受他浪費生命的心態。
吃喝嫖賭,想得到的壞毛病他都有,想改變他也只是徒勞無功。
而她為什麼還關心他過得好不好?
他只是她利用來摧毀白己未來的劊子手,他們互取所需,毋需真心真愛,她不用對他輕慢的態度感傷,更不需要提供他大量金錢花用,還是她真是個熱心的雞婆,連個不入流的人也值得她付出感情?
還是她真的太寂寞、太想愛人,所以是誰都沒有關系,只要有人需要她?
映月苦笑,她想太多了,也許她還在懷疑他是個怎樣的男人吧,有時候她會在他眼中看到一抹對自己的嘲弄,一個會嘲笑自己的人真是個會浪費自己生命的人嗎?她實在無法相信輕佻是他真實的個性。
或是他也有自己的理由才會變成這樣?
她在他身上投注的心思越多,她越發現他的外表與內心有一段差距,而他的內心是她不能探索的禁地。
第三章
映月信步來到水池旁,看到在池邊圍了一堆人。
她腳步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