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杏離開他的房間後,茫然地在回廊上走著,腳步微顫。
她在心底嘲諷自己自甘下賤,人家根本不把她當一回事,為什麼還要搞得自己這麼狼狽?她苦苦哀求,甚至放下所有的驕傲,換來的還是不屑一顧。為什麼避不了被他遺棄的命運?不是說不再為他傷神,不是要將他置于腦後?一听他要身涉險境,她還是克服不了打從心底泛出的恐懼,怕極了他從她眼前消失。
唉!她早已不再擁有他了,還搞不懂嗎?他就是死,也沒有她的事,為什麼還要給他機會任他侮辱?愛一定得那麼卑微嗎?如果是這樣,那她不要了。
她再也不想听他怎樣敷衍她的感情,不看他的殘忍,一次又一次置她于絕望之境。
他的眼底沒有她的存在,不然他不會看不見她的害怕;他的心沒有她駐足之地,不然他不會單純地認為她會永遠等他。
她獨自撫養兒子的苦,任人譏諷的心酸,他不曾嘗過,父親被人打死的悲痛,她忍了下來,為的是活著想再見他一面,為的是心中那一點殘存的火苗,她細心呵護了這微弱的火苗十四年,到最後,他的妻子依舊不是她,他只是認為她不是那個可以承擔他痛苦的女人。
她不能嗎?
是的,她不能,因為她在他的心中是最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這一次,她要連根拔除對他的愛戀,不留一點殘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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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真的要走?」朱盡一瞼著急,在朱杏旁邊礙手礙腳,盡量延長母親收拾行李的時間,看能下能改變她與莊主間的僵局。
朱杏不耐煩地遭他一眼,「你們搞的鬼,不要以為娘什麼都不知道。」她收起崩潰的情緒,不在兒子面前心傷,讓他們不安。
躺在床上的朱瀟和站在一旁的朱盡面面相覷。
「娘,我們只是不想讓你一輩子都是一個人過活。」娘一直都是不快樂的,眼中的失落,讓逐漸長大的他們想為她填補,所以他們才有這次大膽的行動,設計將她和莊主重新湊在一起。
「娘的心願已了,過去的讓它過去吧。’她真的已不再留戀。
「過去已經過去,那現在與未來呢?」朱盡問。
「現在還是什麼都沒有啊,未來到時再說。」
「娘沒再重新愛上莊主?」
「兒子,愛這個字眼太沉重,過去對他,我只是女人家的死心眼吧,現在不會再有了。」
「娘,你又何必」說謊騙自己。可是這句話朱瀟不敢在娘面前提,怕她生氣發飆,不要他這個兒子。
「你娘不會那麼沒骨氣,跟人共事一夫」她會受不了的,也不想讓自己因為嫉妒變成面目可憎的女人,她情願選擇視而不見,獨自憔悴到死,也要過只有自己一個人的生活。
留下來是心痛,離開他是心碎,那麼她寧為玉碎也不為瓦全,她不要再活得沒有自尊,沒有自我。
沒有他,她應該會過得更好。
朱瀟和朱盡見挽回不了母親堅決的心意,當下作了決定,「娘,我們跟你走。」
他們只想讓母親快樂,莊主的安危只能留給他自己處理了。
「隨你們」朱杏繼續低下頭收拾自己的行李。離開赭傲山莊,她要回去屬于自己的地方,療傷止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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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隨風輕飄,時間總是不等人地慢慢流逝。
朱杏站在船頭,靜靜眺望遠處,她的眉頭有著淡淡的愁思。她悄悄走了,下帶走任何東西,只有滿滿的回憶。
沒有他的消息,更拒絕傳言溜進她的耳中,影響她的心情,她打算重新經營雲繡閣,一來打發過多的時間,二來沒有酒鬼大哥的同意,她可不敢放下這門
生意不管。
蕭不盡悄然無聲地來到她身後,對她的離開痛心又憤怒。
當他處理完王獅恩的事,與郭石安救出盧笛瑩,待一切塵埃落定後,他趕回山莊,心喜自己終能毫無牽掛地愛她,怎知卻只有滿室的寂寥等著他。
他痛苦地發現,沒有她,他根本沒有未來可言,況且他還欠她一個解釋,所以他來了。
朱杏感受到身後有人靠近,霍然轉頭,看見是他,
她呆住了。
「你要做什麼?」她已經沒有東西可以給他。
蕭不盡一步步接近她,「你真要離開我?」回到赭傲山莊,發現她不見蹤影,她可知他有多心慌?
朱杏一愣,「好可笑,蕭莊主,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這樣問我」她絕不讓他再踐踏她的心。
也許她已不會再愛別人像愛他一樣深,但她情願守著自己的心,也不會再陷入愛情的悲慘泥淖。
「憑我是你的男人。」蕭不盡不要當年的錯再度重演,無盡的相思已令他憔悴,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
「我的男人?」朱杏撇嘴冷笑。
「杏,不要說出讓我們都會後悔的話。他阻止她再傷害彼此。
她沮喪地發現她無法否認自己還愛他的事實,她不想再傷害他,但也不想再苦了自己,她要徹底對他放手,也讓他對她放手。
「我要成親了。」即使說謊,她也要離開他。
蕭不盡止住步伐,冷沉地睨著她。
朱杏的心情不似以往浮動,平靜地望著他,「可惜對象不是你」這種情況會不會很可笑?一報還一報?
「是誰?」他的心開始抽痛,不能接受這項事實。
「他是誰不重要。」
「你騙我?」’
「這麼大的事,騙你可是會馬上被拆穿,我不想在你面前鬧笑話。」她已經脆弱得禁不起他的訕笑。
蕭不盡不相信,「你是在報復我?」
「蕭莊主,你把自己想得太偉大了,我可沒興起把自己的未來幸福當陪葬品,只為了賭氣或報仇。」朱杏僵硬地笑開,盡量想讓氣氛好一點,「嘿,咱們也算是老朋友,你不祝福我嗎?」
「我不信。」
「我會邀請你來觀禮。」她要讓彼此都死心,他們早在他為了報仇,棄她跟孩子不顧時就該斷了,是她不該,是她痴心妄想,忘了他的無情,忘了他不要她。
心上的烙印一次次地加深,她恨他,恨他讓她愛他,恨他不能讓她忘了他,恨他為了仇恨拋棄她。
但對于他的痛苦她能感同身受,親人死在自己眼前的無力和自責,她也可以體會,明白他想報仇的決心,但她不能原諒他什麼都不肯說,在她的哀求下,他還是只敷衍她的感情。他為所欲為,卻忘了她會改變,她無法再像過去那樣無條件愛他。
「你以為我會去嗎」他咬牙切齒地說。
「隨你。你不來更好」
「你」
朱杏看著他瞼上疲憊的線條,緊繃的下巴,他的怒氣如漫天大火向她襲來,她想無動于衷,卻禁不住渾身顫抖,是對他會傷害她感到害怕,還是因為自己對他的無情感到失落?她已分不清到底哪種情感才是真實的。
恨他的理由多了一個,因為他,她迷失了自己。
她不禁對自己面對他時的軟弱搖頭苦笑。「你笑什麼?」他的痛苦對她而言是個笑話?
朱杏搖頭,不回答他大過敏感的問題。「為什麼還來找我?」她以為他們已經說清楚了。
「我要你回到我身邊。」他只有這個希望。
听到他的要求,朱杏悲從中來,「蕭不盡,我不是永遠不變的,不會照著你要的樣子走。」
「盧笛瑩不是我的女人。」蕭不盡突然說,這是他欠她的事實。
「什麼?」她訝然。
「盧笛瑩是石安的女人。她是王獅恩的養女,打算用來籠絡敵人之用。當年我隱藏身份,在王獅恩底下工作,和石安他們相識,但王獅息中意的人是我,他看出我有做生意的潛力,想要培植我當他的心月復,卻又怕我不能為他所用,于是用盧笛瑩來拉攏我,順便利用她監視我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