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該讓給他喝的。」那一晚是朱瀟在他身旁伺候,他沒有胃口,看朱瀟不舍地直盯著那碗雞湯看,他就讓朱瀟喝了,早知如此,他絕不會這麼做。
「你太維護朱瀟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事。」他微微一笑。不盡簡直把那孩子當自己的兒子一樣疼。
「有那麼明顯嗎」蕭不盡擰眉,他不知道自己保護朱瀟的行為有那麼明顯。
「原本我以為你喜歡那小子是因為他敢挑戰你的權威,指出你的痛腳,但看樣子不只如此,還因為他娘吧。」他可是第一次看到不盡這樣不設防地讓一個女人
打他。
蕭不盡默然。
「這件事千萬別讓那個人知道,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郭石安警告他,那個人會無所下用其極地打擊不盡,他們已經委屈這麼多年,絕不能在緊要關頭前功盡棄。
蕭不盡的表情更加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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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杏親自在廚房熬了藥給朱瀟送去,才踏進房門就看到蕭不盡在跟朱瀟說話。
听見她的腳步聲,蕭不盡回頭看向她。
「娘,莊主來看我。」朱瀟出聲喚道,拉開被子想下床。
「別起來!朱杏趕緊喝道。
「娘,我想下床走動。」他一點都不想再躺下去,這樣動也不能動是很累人的,他一點都不喜歡。
「別讓你娘擔心。」蕭不盡說。
「是。」朱瀟乖乖地坐回床上去。
朱杏不滿地瞪他一眼。蕭不盡的一句話,竟比她這個養他十幾年的娘還來得有用,但氣歸氣,她還是溫柔地喂朱瀟吃藥。
朱瀟一喝完,她馬上說︰「你現在只能給我睡覺,一根手指動都不準動。」
「可是我的身體」
朱瀟想抗議,說他已經痊愈了,不用再這樣躺著,但朱杏根本不听他說完。
「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來給你送終了?」朱杏沉下瞼。
「娘,沒那麼夸張。」他翻著白眼。
「不夸張,那蕭莊主叫我來做什麼?不就是來給你收尸的?」朱杏沒好氣地說。
「好,我睡。」朱瀟合上眼不想讓母親氣壞了身子。
直到朱瀟的呼吸逐漸平穩,知道他已睡著,朱杏才向蕭不盡道︰「我們出去吧。」她有事情必須知道。
「你有話要問我?」蕭不盡淡淡地說。
「什麼事都瞞不了你。」朱杏冷哼,他就是憑這點把她吃得死死的,讓她恨他,卻只能把恨意往肚子里吞。
兩人來到房門外,一直在外頭候著的戈浩被蕭不盡遣退,留他們兩人單獨相處。
「我要知道是誰傷了我兒子。」朱杏直接地問。
「我會給你和朱瀟一個公道。」他不打算把她扯進來,朱杏知道的事越少越好,不用擔多余的心。
「我不要什麼公道,我只要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咬牙切齒地說。
蕭下盡沒有回答她。他不能把她扯進危險中,他已經虧欠她太多,這是他唯一的堅持。「我會派人為你準備房間,你暫時住下來,朱瀟需要你照顧。」
「我會留下來,直到朱瀟的身子養好。」
「等他好了,你可以把他帶回去。」那孩子也許並不適合待在他身邊。
朱杏瞥了他一眼。朱瀟太崇拜他,不可能跟著她離開赭傲山莊。「孩子大了,不是我管得動的,只是我不希望他再因為你而受到一丁點傷害,不值得。」她冷冷地說完,掉頭就走。
蕭不盡看著她的背影,輕嘆一口氣。
當年他的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
他太小看她了嗎?
第三章
朱杏回到朱瀟的房間,看到他正要撐起身子下床。
「娘,你不是跟莊主出去了?朱瀟被當場抓包,語帶慌張地問。
「你這小表頭,連娘都騙。」
「我沒事,是你們太大驚小敝。」
「躺回去,你還不能隨意亂動。」見朱瀟還不放棄,朱杏真的動氣了,「躺回去!」她命令道,不準他違抗。
朱瀟扁扁嘴,無可奈何地又躺回床上去。
「娘,你可別生莊主的氣,那不是莊主的錯。」是他自己大貪吃了。
「我知道,你不用擔心,你娘一個弱女子,哪動得了他那個跺一腳就會讓整個江湖動蕩的大人物。」朱杏為兒子一心維護蕭下盡滿心不是滋味,她可養了他十幾年,竟然比不過才相處不到半年的男人,她的心里真是慪到了極點,卻又不好當著兒子的面發作。
「那就好。山莊里似乎出了內賊,莊主為了這事一個頭兩個大,已經好久沒好好休息了。」
「那不關我們母子的事。」朱杏欲與他撇清關系。
「娘,好歹莊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為他分憂解勞。」這幾個月的相處,他已對莊主生出仰慕之心。
「那麼說來听听吧。」
「娘知道一個叫王獅恩的人嗎?」
「不知道。」她故意這麼說。
「那還講什麼?」朱瀟翻翻白眼。
朱杏在他頭上敲了一記,「就是不知道才要你說啊!你當娘是先知啊,什麼事都知道。」
他模模頭苦笑。娘的脾氣好大,不能再惹她生氣,不然他只能當受氣包。
「娘,那個人是個江湖上人人畏懼的大俠士,但私底下卻是個狼心狗肺,殺害自己恩人的大壞蛋。他就是要莊主命的幕後主使者,莊主為了他更是花了好多年找尋證據,證明他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壞人。最近,他察覺莊主對他有二心,所以三番兩次打算謀殺莊主。」朱瀟義憤填膺地說。
「這事不好辦,況且那也不是我管得到的。」朱杏淡漠地說,他的世界早已經沒有她立足之處。
「娘,我想幫莊主。」朱瀟悶悶地說,怕母親不同意。
「你自己拿捏吧,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朱杏並不希望因為一己的恨意而影響朱瀟的決定。
孩子有孩子的未來,她的過去不該加諸在無辜的孩子身上,這是她的堅持,否則當年她早就找蕭不盡同歸于盡了。
朱瀟漾開一抹笑,突然像說秘密般的低下聲音,「娘,听說莊主的妻子是個大美人。」
朱杏的臉馬上變得毫無表情,掩蓋所有的情緒,「你見過她?」
「我只有遠遠地瞥見,不過沒有娘好看。」朱瀟馬上改口。
「少來。」她是什麼德行,沒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了。
「娘,你好象瘦了,變得更清雅了。」
「還不因為擔心你這個兔崽子。」
「娘,對不起。」
「說什麼傻話,只要你把身體養好,讓我能早點回雲繡閣去,我就阿彌陀佛了。要不是孩子需要她,她一刻都不想待在赭傲山莊里。
「娘,你不要再回去了嘛,我現在有了工作,可以在山莊附近買一棟房子,把酒鬼師父和弟弟一起接過來,那你就不用那麼辛苦,每年還要寄錢給我們。」
「娘還要替你跟你弟弟存點聘金,好讓你們娶媳婦用。」這是她推一可以幫他們做的事了。
「娘」朱瀟撒嬌地喊。
「好啦,別再說話,快點睡覺吧,老是讓我操心。」
「娘,唱催眠曲給我听。」未瀟賴著她要求。
「那麼大了還撒嬌,不怕人家笑你是長不大的小孩?朱杏笑道,本來學唱曲是因為要養活他們兄弟,卻遇上了他們的酒鬼師父;成了雲繡閣的老鴇。
「現在沒有人在,誰笑啊。我要听李之儀的《卜算子》。」
「還指名,花樣真多。朱杏罵歸罵,嘴角還是勾了起來。
「娘,快唱嘛!」
「你閉上眼楮我才唱。」
「好」
朱杏潤了潤喉嚨,輕輕地啟口,柔美地唱出聲來,綿綿無盡地傳遞著她溫柔的嗓音。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蕩漾在房間內的柔細哥聲漸漸轉弱,消散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