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後,他沒有開燈。關了門,直接倚著門坐下。
黑暗中,他的思緒翻騰,胸口悶重。這時候,他應該痛哭一場的,但是眼淚卻乾澀地流下出來。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女朋友劈腿,他沮喪的感覺更甚於憤怒,悲哀的感覺更甚於嫉護。
靶覺上,他像是談了一場荒謬的戀情。
錯綜復雜的感覺,在舌尖漫成苦澀。
這種苦澀,讓人覺得清冷無助。他雙手環抱著自己,他好想擁抱一個人。
他抬起頭,腦中浮現的是周念芷。
他向來是一個理智、冷靜、聰明的人,即便是在巨大的苦痛之中,他還是能察覺方宛華對他的失望。他還是能明白,原來他竟不深切愛著方宛華,也不真切了解方宛華。
但是對於周念芷,他的情感錯雜,自己完全厘不清楚。
他甩了甩頭。剛剛明明是他跟她說再見的,現在卻好想、好想見到她。想見她的情緒洶涌混亂,他幾乎差點要打電話給她了。
「搞什麼飛機?」他低罵著自己,ㄍㄧㄥ在門邊,死都不讓自己起來。
鈴!鈴!
忽然有人按門鈴。
沈建泓起身開門,門一打開,是周念芷,沖著他一臉的笑。
他愣了一愣,張大了眼楮,懷疑這是不是錯覺。難道他真這麼想她,想到能讓她回來?!
她吐了一下舌頭。「我知道,你剛剛說了不要女人陪,所以我去買了酒來。你當我是哥兒們,不要當我是女人了。」
她豪氣萬千地說著,還踮著腳尖,一手撈過他的肩膀,靠了上去,一副好哥兒們的樣子。
當她的手靠上他的時候,他的理智崩潰,狠狠地把她抱滿懷。
她呼呼地在他的懷里怔住。
當他的手臂強悍地箍住她,當他的胸膛溫熱地熨著她,當他的氣息讓她無處可逃的時候,她突然發現,這樣的感覺竟然出奇地好。
她小心翼翼地呼吸,胸口怦跳著。情緒混亂啊,她以為她向來是討厭他的,但是悸動的心口,卻好像不是這樣。
她喜歡這樣的感覺,喜歡他像是傾盡所有地抱著她。
老天,這是怎麼回事?
老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的身子好溫暖,她淡幽的香氣,讓他忍不住想一口一口地貪汲。
為什麼會這樣?把她抱在懷里,既讓他安心,又讓他迷亂。
她低低地嘆息,覺得自己一定是中邪了。
听到她嘆息,他以為她不喜歡他,倉皇地放開她。
她又是一愣,不說話,就是直直地瞅著他。
兩個人相看,空氣莫名變得乾燥,兩個人都覺得身子發熱。
他一笑,想化解尷尬,故意夸張地重擊著她的肩膀。「你真是好兄弟。」
呵呵呵,她乾笑。原來他們兩個的新關系已經定位了——就是好兄弟啊!
好兄弟,就好兄弟吧。她拎起手中的酒和蛋糕。「既然是好兄弟,今天就當是我們兩個人重生的一天吧!」
是啊,要不是中邪的話,她怎麼會丟著家人,跑來跟他過生日哩?
「說得好。」他接過酒和蛋糕,用手肘頂開了電燈的開關。
燈亮了,她一來,掃走了屋子里空寂的感覺。
她像是也把這里當自己家一樣,蹲下來,快手快腳地掃開茶幾上的雜志,騰出一個空位。
「那個……」她出其不意地站了起來。
「那個……」他剛好走了過來。
砰地一下,兩個人撞在一起。
「喔喔!」他們再度發出同樣的聲音,有默契地瞄了瞄對方,哧地笑了出來。
沒發生什麼事情,但是這樣不經意的踫撞,竟然讓人覺得甜蜜,覺得愉快。
「我去拿酒杯。」他笑著說。
「好。」她本來就想問他酒杯放在哪里。
他放下酒和蛋糕,她打開蛋糕盒,點了蠟燭。
他關上電燈,燭火亮了,正燃燒著她的十六歲。
「十六歲?!」他叫了出來。「你不是二十八歲了嗎?」
「啊你是不會算數喔!」她怨懟地瞪了他一眼。「二八不是一十六?」嗚嗚嗚,不管,她耍賴,想過十六歲的生日啦!
「好、好、好。」他哄著她,放下了酒杯。「不過十六歲不能買酒耶!」
她再度瞪他。「最好店員相信我還沒十八歲啦!」
他故意叫了出來。「店員怎麼可能看得出來你超過十八歲,喔,你保養得這麼好,我那次遇到你的時候,還以為是遇到你妹呢!」
「鬼扯啦!」她忍不住笑睨著他,伸手往他頭上輕敲了一下。
他振振有詞地說︰「剛剛都說是好兄弟了,當然是鬼扯了。」
真是冷啊。「 !」她再度往他頭上敲下去,這一次下手可沒那麼輕了。「那你以為我們這是在普渡嗎?」
雖然她下手不輕,他卻笑了出來。
她的反應又快又好,听她說話,有趣得讓他什麼煩惱都忘掉。「拜請,拜請。」他繼續胡說八道。
「喂!一她忍不住嚷道︰「今天是我的生日耶!」
「好。」他正襟危坐,倒了兩杯酒。「祝我們兩個重生。」
她一笑。「我還以為你會說投胎哩。」
他笑了起來。她是這樣可愛,就這麼听她說話就好了。
她笑嘻嘻地吹了蠟燭。
「喂——」他來不及阻止她。「你還沒許願。」
「隨便啦。」她模黑,推了他一把,催促著他。「去開電燈吧,切蛋糕嘍!」她叫嚷著,興奮得像個小孩一樣。
他從來都不特別愛吃蛋糕,但是感染著她的情緒,他竟然也有期待的感覺。
他刻意開了小燈,讓客廳維持著暈黃而溫暖的色調。
她根本沒有切給他任何蛋糕,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喂,為什麼沒有我的?」他抗議。
「為什麼要切給你?」她理直氣壯地說。「今天我是老大耶!」
「你不是要安慰我嗎?」他哭笑不得地提醒她。
她瞅了瞅他,嘿嘿一笑。「乖,好可憐喔。」她敷衍地說了兩句。他已經可以跟她嘻嘻哈哈了,實在看不出來哪里需要安慰。
被打敗了,他認命地自己蹲下來切蛋糕。
他在切蛋糕的時候,她不忘模模他的頭,像是模一只狗一樣。他真覺得自己應該汪汪兩聲,「回報」她的「安慰」。
「乾杯。」她把倒好的酒,遞給他一杯。
「乾杯。」他輕啜了一口。
她倒是不改向來大剌剌的個性,一口灌了下去。
「哇!」灌完之後,她整張臉唰地燒紅,她吐了吐舌頭,眨了眨眼楮,像是現在才知道酒是這麼厲害。
她的臉紅得好可愛。「你什麼時候開始喝酒的?」他好奇地問。不知道她酒量到底練得好不好。
「今天。」她輕輕松松地說。嘿嘿,還好嘛!除了身子熱一點,頭暈了一點,—切都還好嘛!
「今天?!」他大叫。
她擺擺手。「就說是重生了嘛,當然要做點不一樣的。」
他拿起桌上的「伏特加」,氣急敗壞地說︰「那你怎麼買這種烈酒!」酒精濃度百分之四十耶。
「當哥兒們,當然要豪氣一點。」她挑了挑眉頭。「伏特加,听起來是男人的酒。」頭還真有點暈哩,她的手搭上他的肩膀。
「等你明天早上頭痛的時候,你就知道了。」他無奈地看著她。
她咕噥著︰「我知道,當男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她說話開始有些不清楚了,但還是可愛得讓他覺得好笑又好氣。
她吃了一口蛋糕,喃喃地說︰「過了今天,我就要成為一個美麗而有魅力的女人。」
他橫覷了她一眼。這家伙,呼呼的,一下說要做男的,一下又說要做女的。
誰知道她在想什麼啊?
他轉過身,額頭頂著她的額頭。「你的腦袋到底裝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