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時候,她覺得矛盾與難過。想躲他,可是見不到他,總會有一些些的失落。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這十天以來,他們講的話竟然不超過十句。
那天,她回去後,整理好衣服,打算去洗澡,門一打開,他突然出現,她嚇了一跳。
他不說話,她穩了心跳才能開口。「有什麼事情嗎?」
他的手撐在門邊,好像怕她隨時又要將門關上。他剛洗了澡,頭發上還沾著水珠,陽剛的氣息混著香皂的味道,直逼得她臉微微紅了。
他的眼眸深郁,凝看著她。「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你l直躲著我?你究竟在氣我什麼?」
「沒有。」她搖頭。「我要去洗澡了。」
她想逃走,他擋著。「有什麼話不能說嗎?我已經受夠了,我不想裝聾作啞,當作沒什麼不一樣。」
她睇瞅著他,咬了咬唇,最後嘆了一口氣。「你對我很好,就是太好了,才讓我不安。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嗎?」
這個問題,她以前也曾經問過。
他很想告訴她,答案很簡單,因為他愛她。可是他不曾說過「愛」,那個「愛」字每每到了喉邊就是出不來。
他只能和她說︰「你不要想這麼多,這世界上就是有好人,然後,你遇到了,就這麼簡單。」
她沉沉地吐了一口氣。是他說的,不想再「裝聾作啞」了,可是他的答案,仍然不是真心誠意的。
她苦笑。「我知道這世上就是有好人,可是我不相信,我這麼好運……」
他的眉頭一揚。「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她看著他,心跳得很快。她可以打哈哈的帶過這句話,繼續這麼拖著。但這樣的話,他們兩個住在一起,還有什麼意義嗎?
她連續幾口深呼吸,然後緩緩開口︰「泰安房屋的董事長。」
他的臉色一變。
她咬了咬下唇,感覺自己的舌頭,竟然微微地發麻了。「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應該窺探你的隱私。」
說話在這一刻變得好困難,她的心跳得又快又亂。「我本來以為,不管你是做什麼的,我都可以不在意的。」因為她需要他,因為她喜歡他。
她無意識地緊抱著手里的衣服。「可是,你可以買走你朋友的房子,讓他流落街頭,卻無條件地收留了我,這件事情,太讓人想不透了。」
他怔愕著,不懂她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情。
她眨了眨眼楮。「我本來只是要幫一個拾荒的游民撿東西,沒想到和他聊天之後,才知道,他竟然是那天我在花店前面幫你趕走的那個人。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麼討人厭的發生了。他是你的朋友呀,你可以這樣對待他,我怎麼能夠自欺欺人,以為你對我好是沒有目的的。我好怕你對我好,只是因為看上了我們家的地,然後……」她幾乎要說不下去了。
他全身僵直,覺得難堪與慍惱。他為她做的一切,在她眼中看來,竟然是如此不堪與卑劣。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著。「我好氣我自己,為什麼要這樣看你?我更氣我自己,就算是這樣看待你,我還是……」她看著他,眼淚咯地掉下來。「我還是喜歡你。」
淚眼迷蒙,她看著他在她面前暈散開來,怔怔地站著。
當她說她喜歡他的時候,他應當狂喜,應當跪下來,感謝這不可思議的一切。
可是他的心卻是酸的,因為看到她哭了。
原來她喜歡他,也喜歡得這樣辛苦。
他的心滿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他現在才知道,原來他並不是在一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可是他所在的地方有她,悲喜有她、愛戀有她,原來他們早就共同經歷了和對方一樣的苦樂。
那種親密相濡,竟比熾烈的情愛還要纏綿,還要撼動人心。
他看著她,困難地說︰「如果我說我愛上你了,這算不算一個理由?」現在,說話對他而言,也是不容易的,因為他也想哭。
她呆呆地流著眼淚,怔怔地看著他。
「我……」他說話的時候心跳得好厲害,這讓他感到口干舌燥。「我從來都不是個好人,我被親戚養大,沒在他們身上感受過愛,也不懂什麼是愛。當我愛上了你,我也不懂這是怎麼回事。一見鐘情對我而言是很荒謬的,每次你問我,為什麼對你好,我都說不出來。我就是想愛你、就是想對你好,這種感覺,我從來沒有過。我不知道這感覺會不會消失,所以我不敢告訴你。可是跟你相處以來,這樣的喜歡越來越篤定了,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而已。」
糟了,她哭得更凶,眼淚完全止不住。
「唉,我不該說這些的。」他的心跳得慌亂。
「是啊,你是不該說。」她吸了吸鼻間的水氣,扔掉手中的衣服,驀地抱緊了他。「你這樣會讓我愛你,愛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被她抱住,滿滿的、暖暖的,不知所措的。
他懂她說的話了。原來,真的會愛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甄璦笑說,夏天傍晚的天空最美。就是在都市里,晚霞一樣是溫柔旖旎的。
所以這一天下午六點,嚴家笙準時離開辦公室,員工錯愕不已地看著他,誰都知道嚴家笙是工作狂呀!
「沒事的話就早點走,今天外面的天空很漂亮。」離開時,嚴家笙竟然這麼和他們說。
嚴家笙一定是戀愛了。辦公室里竊竊私語,流言不斷。
嚴家笙一走,大家好奇地圍在玻璃窗前。他們從上往下看,正好看到嚴家笙走向一個女孩子。
「快看、快看!」所有人發出驚呼。
甄璦笑看到嚴家笙來了,快步地走過去。她一手拎了個袋子,一手笑笑地挽住他。
「啊,心碎了。」樓上的女職員發出哀嚎。
不同以往,嚴家笙今天沒有開車,兩個人手牽著手走著。
他們遠離了員工好奇的目光,往公園走去。
甄璦笑笑著說︰「你們公司離公園這麼近,你都沒進去晃晃嗎?」
他一笑。「你沒出現之前,我的生活很無趣的。」
她突然抬起下巴。「說謝謝。」
「什麼謝謝?」他還沒反應過來。
「跟我說謝謝啊,是我拯救了你無趣的生活。」她晶燦的雙眼直視著他。
「好。」他逸出笑,模了模她的頭,輕輕敲了兩下。「謝謝。」
「大聲一點、誠意一點。」她的眼楮調皮地轉著。
他看著她,瞧她一臉又得意、又驕傲,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不該順遂她的心意,助長她的氣焰的。
嚴家笙明明知道這件事情,可是他還是屈服地點著頭。「是,謝謝。」
他能拿她怎麼辦呀?她給了他從未有過的幸福快樂啊!
他只能跟著她的笑語、她的腳步。他們兩個走到公園的露天舞台前,舞台上已經架設好燈光音響,听說今天有一個來自異國的表演者,他想找個位子坐下,好好欣賞表演。
她卻拉著他。「後面。」
「後面?!」他往後一看,在一層層的位子後面,是一大片的草地。
「去草地坐著呀!」她蹬蹬地往後走。
他有些遲疑,他身上穿的還是亞曼尼的西裝。
她坐在草地上,還興奮地月兌下鞋子。「好舒服喔!」她雙手交握起來,快樂得像個小孩子。
他聳起肩,笑了笑。「好吧。」去他的亞曼尼。
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她往他寬厚的肩上靠去,嚷著︰「好幸福!」
風吹了過來,她甜甜軟軟的話,在他耳邊漾開。她的發絲輕輕撩著,舒爽的青草味中,夾著她芬幽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