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胖,只是圓圓肉肉的。雖然不是時下最流行的骨感美人,可是她並不會不喜歡自己的樣子。她的皮膚白皙,眼楮烏亮,笑起來時眉眼彎彎亮亮的,大家都說她很可愛。
她個性開朗,喜歡拿自己開玩笑,別人開她玩笑時,她也不以為意,可是就是不能讓他說,她會在意的。
看她這麼認真,他一笑。"好,下次我說你胖的話,你告我毀謗,說我散布謠言。我會出示殘障證明,證明我是瞎了眼,才會說你胖。"
她噗哧笑出,睨覷了他一眼。"不用出示殘障證明,你要敢說我胖的話,我馬上讓你收到死亡證明。"
他一本正經地說︰"到時候可能要麻煩你用燒的,我才收得到。"
她白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還越說越像真的哩!"
他看著她愛嬌的笑,恍惚了一下。好奇怪,明明倪安馨就不是美女,可是她的笑容,卻自成了清甜的春天。
他不知道,當女孩子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她的笑容會自然地美麗起來。只要看著對方,她烏湛的眼楮,就會燦亮發光。
"怎麼了?"她注意到他定凝的視線,臉不自覺地紅了。
"沒事。"他一笑,收了視線。
一輛車子經過,停下來,輕按了一聲喇叭。邵喻懷順勢轉了個身,看著那輛車子。
車子的主人搖下車窗。"你們也是要上山的嗎?"
"是啊!"倪安馨笑笑地說。
"要不要我載你們一程?"車子的主人好心地說。
"載我們一程?!"倪安馨的眼楮發亮,她轉頭巴盼著邵喻懷。
邵喻懷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有人要載啊,這對她來說,實在是很大的誘惑哩!可是……
"不用了,謝謝。"倪安馨綻開活力的笑容。"我們一邊爬上去,一邊運動。"這是她和邵喻懷說好的。
"好。"車子開走。
倪安馨定定地看著車子揚長而去,車子真的走了呢……
一雙大手突然遮上她的眼楮,她嚇了一跳,心跳快了一拍,反射性地想抓下那個人的手。
"眼楮閉上。"她听到的是邵喻懷的聲音。
他厚實的大掌遮蔽了她的視線,她的世界突然陷入了黑暗。她的心跳因為這樣而快速,她的呼吸因為這樣而微微短促。她的眼耳鼻變得敏銳,感覺到他在她的身後,男性的氣息環住了她,低沉的嗓音好听得像是在誘惑她一樣。
她什麼都看不到,卻感覺到了全部的他。
"放松,不要緊張。"他覺察她整個背部僵直,輕輕一笑,在她的耳邊低聲說。"你去听鳥叫的聲音,聞著空氣中青綠色的味道,感覺著風沁吹過皮膚。如果我們坐在車子里頭的話,這些都感受不到了。"
她的毛孔豎了起來,心頭悸顫著。他為她勾勃著盛夏的綠,盛夏的風。但是對她來說,這些大好風景,都遠不及他溫柔醇厚的低語。
"這樣很棒,對不對?"他笑了。
"是啊。"她輕輕地說。"很棒!"
他的笑,在她耳邊揚開。她的手攀著他的手,指間踫觸的地方,悄悄地感覺他的溫度。
好棒啊……她漾開兩窩甜蜜的笑。縱然他不明白她的心,她仍然獨自甜蜜,獨自在鳥叫風響的時刻,汲嗅著暗戀的味道。
一個半小時過去了,倪安馨的臉紅得像顆隻果一樣,身上的汗一滴一滴的冒,她整個人快要融了,癱了。
她覷了他一眼。他手長腳長,走起來不累不喘,但她卻已經快掛掉了。他讓她想起了古老的寓言故事。
"邵喻懷,你說烏龜是怎麼贏兔子的啊?"
"靠毅力啊!"他明白,她現在很需要鼓勵。
"不對。"倪安馨停了下來。"想想,你是那只兔子,我是那只烏龜,就算你睡著了,我也不可能贏過你。只有一種情況,我才可能贏你,那就是我們走的是下坡路,然後我用滾的。"她說得極認真。
他縱聲笑出。拜托,真服了她,都累成這樣還能耍寶。
"我說真的。"她堅持。"你不能明白烏龜的心情,可是我能。"
她越說越可憐,他實在覺得好笑。"我和兔子不熟,別把我比做兔子。"
"欸,兔子有什麼不好的!"她扁了扁嘴,突然靈機一動。"這樣好了,我讓你做希臘英雄薛西佛斯好了。"
薛西佛斯是希臘神話故事中的悲劇人物。薛西佛斯被天神處罰,要將一塊大石頭推到山頂。可是只要他一推上去,石頭就會滾下來,所以他只好不停地推著石頭。薛西佛斯,在文學里頭,象征的是人類與命運永遠的抗衡。
倪安馨突然提出薛西佛斯,自然沒有什麼深奧的道理。
邵喻懷看了她一眼。"你想當那塊大石頭,要我推你,對不對?"
"嘿嘿!"倪安馨露出了賊賊的笑。"你怎麼知道我是這麼想的?"呵呵,她和他還真是心意相通。
"懶人。"他往她的額頭輕敲。
"打我?!"她睨著他。"你會害我又矮又笨。"
他惡劣地揚起一抹笑。"你還可以更矮更笨啊!"
"邵喻懷──"她的眉一挑。"你死定了!"一舉揮出。
可惡,她雖然帶起拳風,但他的腿長,一跨,早不知閃到哪里去了。
"想逃?"雖然腿短,倪安馨還是卯足了全力,狠狠地開跑。
他是輕松地逗她,每每在她就快踫到他的時候,一轉身,就從她身邊錯開。
"停下來啦!"她再也喘不過氣來了。
"要我停下來讓你打啊?"他笑嘻嘻的。
"對。"
她的眼楮睜得圓圓亮亮的,汗流得像漂亮的水滴一樣,氣憤的臉紅通通的,一張嘴委屈地噘著。
"絕對不停下來。"他說。
她惡狠狠地瞪他。嗚,他欺負她。
他胸膛一挺,眼里露出作弄的笑意。"我走過來,這樣才有誠意啊。"
她轉怒為喜,噗哧地笑出。
他真的就乖乖地走了過來。
"站好啊──"她還指揮哩。"要有誠意的話,就好好地站著。"她朝他胸口捶了一拳。沒辦法,他高咩,捶這里,位置比較剛好。
他由著她打,嘴角噙著笑。"高興了?"
她真是好笑,這樣就高興了。可是他自己更怪,看著她燦燦笑靨,不知名的甜甜暖暖就這樣在他胸口滋生著。
"對。"她抬頭,睨瞅著他。
他的眼眸里,蓄著深柔的笑意,看得她心頭慌亂地跳動。這樣的眼神,讓人迷亂,讓人容易不自量力地自作多情。
她硬生生地,近乎一種狼狽地,轉過身子。"都是你啦,害我累死了。"她假裝沒事地說,然後一地在樹下坐了下來。
她的視線向外眺去,興奮地喊著︰"啊──有海耶!"
"就是找你來看海的。"他笑著,在她旁邊坐下來之後,遞了瓶礦泉水給她。
"謝謝。"她接過來,暢快地大口喝著。
她舒服地喟嘆一聲。"真贊!"往樹旁靠了過去,閉上眼楮。她的臉頰輕貼著樹,感受著樹皮厚實的、凹凸的、粗糙的,還有溫柔的觸感。
風吹來,沁開每個毛孔,空氣中有清甜的香氣浮動。
"你相不相信,樹是有心跳的?"他突然問。
她張大眼楮看他。樹有心跳?現在連小學生都不會這樣問吧?!
她看著他,他沒有說話,一張俊臉略有困窘。黑黝黝的眼眸,澄澈干淨得一如不沾惹一點雲絮的天空。
這是他第一次,問了別人這樣的話。當她靠著樹木,那樣沉浸、幸福的表情,觸動了他,所以他忍不住月兌口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