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一紅,把他拉到旁邊去,小聲地抗議。「你付錢會很奇怪啦!」
「有什麼奇怪?」
喔!她真想跺腳。「人家會誤會啦!」
「誤會什麼?」他看著她,帶著一抹笑意。
她瞪他一眼。「誤會我們是男女朋友。」
「我只是想維持我的紳士風度,別人要怎麼解讀,就不是我能考量的。」他保持笑容,說得很輕松。
他當然知道別人會怎麼誤會,只是看著她尷尬的神色,他竟覺得有趣。好吧,他真的承認她說得對,他是壞人。
「你當然可以不考量了。」她的手插在腰上。「你拍拍就走人了,我還要在這里混耶,你也替我顧顧名聲,好不好?」
他看了看她。「被這樣誤會,不是抬高你的身價嗎?」他聳了聳肩,仿佛她的顧慮是匪夷所思。
「那我不要你委屈,還不行嗎?」她一氣,顧不得聲音揚高。
旁人向這里看來,他咳了兩聲,提醒她情況。
她的臉熱成一片。嗚嗚,她的口罩不應該拿下來的,沒拿下來的話,誰也認不出她來。
他覺得好笑,突然釋懷。她就是這樣一個率真的女孩子,難怪老是管束不住她的脾氣,惹得他不快;不過雖然她的脾氣大,他倒還沒看過她無理取鬧。
他看她的目光已有些不同,正在試著重新了解她。
「白小姐,」鹵味攤老板娘叫住她。「這一次我請客,你跟你男朋友不要因為這種事情吵架啦!」
白酒紅著臉揮手。「他不是我男朋友啦!」
「嗯,我不是她男朋友。」唐居易帶著笑,一手輕放在白酒的肩膀上,另一手把錢遞出去。「謝謝,下次再讓你請了。」
他的手按上來的時候,她的心跳一快。他沒經過她同意,就把手按在她的肩上,她應該要生氣才對。
可是當他輕靠在她後面,屏蔽成一堵厚實的牆,牆里的她,竟有溫暖的感覺。這樣的動作親昵,卻又不算放肆。她的臉輕輕地透紅,暖昧在他含著笑意與溫柔的聲音之中流蕩。
第三章
快十一點半時,白酒把唐居易帶回她租賃的套房。
屋里的陳設很簡單,就像她一眼便讓人看清楚的個性。她月兌下雨衣,吊掛起來。「不好意思,」她主動開口。「我的房間沒有你辦公室大,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看著她,眉頭皺了起來。「你真的拿這件隻果綠的套裝配那雙深藍色的布鞋。」天啊,還真的讓他猜對了。
「有什麼關系。」她再月兌了外套。「穿高跟鞋很麻煩耶!」
他無言以對,搖了搖頭。
她抓著頭。「我想你對我叫‘白酒’這件事情,大概是吐血到不行吧?我很清楚我不是你心目中優雅、有格調、有品味的……」她凝眉,思索了下,喃喃地念著。「什麼‘白酒公主’、或者是‘白酒女王’……」
等等,她緊急地抿緊嘴,眉頭交錯地吊著。
她在說什麼啊,什麼「白酒公主」或「白酒女王」的?怎麼話從她口中講出來的,就很像酒店公主哩!
看她的表情轉變,他笑了出來。
「不要笑啦!」她在他的笑聲中,紅了臉。
他因為她的臉紅,笑得更大聲。
她瞪著他,他禮貌性地收斂笑聲。跟她在一起,他不自覺地變得自在。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是讓她心慌。
「我要先跟你道歉。」她的手指無意識地交擰在一起。「我今天有去查了一些關于白酒的事情。」
「喔。」他看著她,發現她正處于緊張之中。早上她走的時候,看起來很瀟灑,沒想到她心中這麼不安。
她的胸口跳得好快。「我真的是今天才知道,喝杯白酒也有這麼多規矩和學問,我可以理解你對我的不高興。我想,就這一點來說,我的確可以說是失禮而不周全,只是我也希望你能重新認識‘白酒’。」
「重新認識‘白酒’……」他定瞅著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名字就叫「白酒」,這樣的說法,竟勾動他的好奇。
「嗯。」她點頭,背轉過他,找了兩只小杯子,再從櫃子里拿出一瓶高粱,把酒和杯子放在矮桌子上。「請坐。」她跪在木頭紋路造型的軟墊上,邀他一同過來。
他遲疑了下,她看了出來。「放心,我沒有下毒啦!」拜托,她還準備了鹵味,就是要讓他下酒用的,她這麼有誠意,他還在遲疑什麼?!
他一笑。「我怕你放了藥。」
藥?!她臉上一紅。「你不是外國人嗎?怎麼會知道這種東西?」
看她臉紅成這樣,他覺得有趣。「這和國籍無關,帥的男人到哪里都會怕被迷奸。」他逐漸忘了紳士風度是什麼,只想逗她。
她紅著臉。「你放心,就算丑的女人,也是有選擇的。」她哼地一聲,轉過頭去,臉都熱了。
他又笑了出來。她嘴上倔強,臉皮卻薄,每多看到她一個樣子,好像就多了一種樂趣。她像是口感復雜的「白酒」,他竟開始想「品嘗」她了。
他走到她的身邊,也跟她一樣跪坐下來,眼楮直勾勾地看她。
她的身子向後一縮,上下地瞅著他。討厭,這人的眼楮超放電,看得她心跳紊亂。「你看什麼啦?」她惡狠狠地問。
「你怎麼會說自己丑呢?」
他很可惡,這麼問的時候,語氣好溫柔,嘴角還揚著笑。好像在他的眼中,她非但不丑,還是個美女。
「我並不覺得自己丑。」她嚷喊著。「我只是用你的標準去想而已。你這人很煩耶,我邀你喝酒,你就大大方方地喝酒嘛!不要這麼唆唆,這麼曲曲折折。」害得她慌慌亂亂的。
他笑起。「喝就喝。」他拿起酒杯,習慣性地看著酒的顏色、嗅聞酒的氣味。
「哎呀!」她拿起另外一杯酒。「別這麼麻煩,干了就是,干杯!」她仰頭,一口干了。
他看著她,先是一愣,然後也一口喝了。
斑粱單刀直入,入口甘冽,熱了喉嚨,暖了胸口,那滋味不同他向來所飲的白酒。他向來飲的白酒,總是帶著淡淡酸味,雜揉著果香、花香,滋味層層疊疊,深刻優雅。
酒精濃度大約四十度的高梁,喝起來是大地的滋味,豪邁爽利。
「這就是中國的白酒。」她說。「我爸爸是金門酒廠的釀酒師傅,他一生愛極了像高粱酒這樣的白酒,所以他給我取了這樣一個名字。這個名字常常讓我被人笑,所以我小時候並不喜歡,後來才慢慢接受,因為不接受,只會更無能為力。在我十八歲生日時,我爸送我的禮物是一瓶高粱。我第一口就喜歡上這樣的口感,那時候突然很高興我叫‘白酒’。這樣豪爽的名字,好痛快!我就是白酒,白酒就是我。」她驕傲地揚起笑容。
他看著她飛揚的笑顏,勾起一抹笑。「我懂了。」他一直所接觸的,都是白葡萄酒,那樣的白酒,固著了他的印象。
她不像白葡萄酒,可是那豪氣坦直,還有一般女孩子沒有的勇敢,確確實實就如他剛剛入口的高梁。
「很抱歉。我之前叫你改名字,對你的確是種侮辱。」他誠懇地看著她。「接受我的道歉嗎?」他伸出大手,笑著。
她的心跳微微快了。怪了,她才喝下一杯酒啊,可是看著他展揚的笑容、凝望的眼瞳,她卻快速地溺入醺醉。
怎麼會呢?!她悄悄地吐了一口氣,伸出手和他相握。
他的手又大又暖,握起來的時候沉穩有力。她的臉不經意地紅了。
她看著他。老實說,她曾經以為他是傲慢的人,可是當他主動釋出歉意和善意的時候,她對他開始改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