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熄火,他提著蛋糕走回家。算了,多一只狗過聖誕節也算了。他這麼告訴自己。
打開鐵門,他準備好了一張笑臉,卻听到喬思瑋沮喪地喊著。「小白,你怎麼都听不懂我的話啊。你這樣的話,我早晚會被你弄瘋的。」
「怎麼了?」他走進屋里。
他踩到一攤軟濕的東西,她失聲叫出。「啊!」狗吠聲跟進,狂叫著。
不妙的感覺在他心中泛開,一股臭味沖了上來。Shit!沒錯,就是狗屎。
他的視線往前延伸。狗屎不只有一坨,小白一小攤的,一小攤的,沿著某條路徑拉屎。
被了、他受夠了!「有牠就沒有我。」他面色鐵青,下達了最後的通牒。
他提著蛋糕,單腳地跳著走,把蛋糕往桌上一放,避開地上的狗屎,忿忿地跳到浴室去。
他憤怒地沖洗著身子,猛力地戳著肥皂,整間浴室里滿是肥皂味,他一直沖熱水,浴室里水氣氤氳,他就這麼待著,賭氣不走出來。
他的生活讓一個女人,以及一條狗全部弄亂了。
喬思瑋在外面會怎麼樣呢?他忍不住想著。
他回來的時候,曾經听她和小白在說話,听她的語氣好象也快被小白弄瘋了。算了,何必為了一只狗和她計較呢?
踩到狗屎,洗洗就是了,喬思瑋還得蹲在外面清理狗大便。想到這一點,他也就心軟了。
他有個朋友是獸醫,也許應該向他問問要怎麼對待這只狗。
唐御旋待到氣消了,圍了一條大毛巾走出來。屋里已經清理過了,可是似乎有些怪怪的。
屋內空空蕩蕩的,他心里有些不安。「喬思瑋?」他叫著,沒人應他。不對!「汪汪、笨狗……」他到處找著。
喬思瑋和小白都不見了。「不會吧!」他的眼楮瞥到蛋糕上面,放了一張紙條。「對不起。」喬思瑋留了這三個字,人就不見了。
「Shit!」他咒罵出聲。這女人是想怎樣?帶著狗離家出走嗎?他胃一緊,跨大步伐回房間去,忿忿地抓了衣服,就要急急出門。
***
討厭的耶誕夜,四周的氣氛歡樂得讓人沮喪。好象每個地方都在狂歡,只有她一個人和這些全都無關。
喬思瑋牽著小白到處游蕩,最後,她選擇公園里安靜的一角,孤零零地坐下來。小白乖巧地在她的腳邊坐下,討好地蹭著她。
「你也知道你做錯事了?」喬思瑋對牠低語。
雖然是暖冬,晚上還是冷的。喬思瑋縮著身子,嘆了一口氣,她想回家窩在溫暖的沙發里和唐御旋一起吃蛋糕。
她知道他買了蛋糕是要和她一起吃的。看到蛋糕的時候,她既高興又難過,因為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這些天,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她惹怒了他,然後又被小白搞瘋。就在她以為已經重新為自己的生活尋找到軌跡與重心的時候,竟然又把一切打亂。不是所有的人都說她是天才嗎?可是這時候,她卻覺得自己好笨。
她突然想起唐御旋曾經問她,是他重要,還是狗重要?
是他!如果他再重問一次,她會毫不考慮的回答是他重要。也許他不需要她,可是她需要他哪!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好需要他了。
四周突然竄閃著不友善的眸光,小白縮在她的腳邊低吠。「汪、汪!」
「怎麼了?」喬思瑋回神,才發現不知從哪里冒出好幾只野狗。這些野狗陰狠地盯著小白,夜色之中,牠們的目光格外叫人心驚。
喬思瑋雖然不知道自己入侵了這些野狗的地盤,但是也知道情況不妙,她站起身,那些狗開始狂吠。
三、五只野狗環繞著喬思瑋和小白,露出凶狠的眼光,豎起尾巴,一張口牙齒陰白而銳利。
喬思瑋瘦弱的身子緊繃著,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手腳正顫抖著。那些狗開始狂吠,她的臉色刷白,心跳快速,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害怕。「走開、走開!」她有些歇斯底里地虛張聲勢,卻更引來這些狗的躁動、不安、吠喊與逼近。
一只狗跳近她。「啊!走開!」小白跳出去,要咬那只野狗。喬思瑋失聲尖叫,以為自己就要被咬了。
在緊張危急的情勢中,突然有一只玻璃酒瓶「啪」地擲出,「鏘」地一聲,在夜里听來,那巨大的破碎聲像一聲響雷。
「走開!」有人大聲斥喝著,野狗驚叫逃散。
她抬頭看著來人,是唐御旋!她的視線模糊,眼淚掉出來了。
「沒事了、沒事了。」他快步地趕到她旁邊,搭住她的肩膀。
她驀地抱住他,偎在他胸懷哭了起來。
當她抱著他的那一剎,奇異的感覺在他胸懷前撞開。她好瘦小,抱在他懷里剛剛好,好象就是歸他保護的一樣。唐御旋的嘴角笑了起來。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很溫柔地說︰「沒事了。」
罷剛找不到她的時候,他真的很緊張。而听到那群狗狂吠的時候,他的雞皮疙瘩會啪啪啪地冒出來,他曾經被狗咬過,深層的恐懼傾巢翻騰。可是,就在听到她的聲音時,他想都沒想,撿了只空酒瓶就沖過來,一看到野狗圍著她,他忘記了自身的恐懼,摔扔酒瓶,揮手趕狗。
不過,直到這一刻和她抱在一起,他才發現自己和她一樣微微發抖。小白挨在兩人腳邊,也抖得厲害。牠叫著,連聲音也發抖。
喬思瑋擦干眼淚,不好意思地放開他。她抱起小白,水汪汪地瞅著唐御旋,不知道怎麼了,看著他的時候,她的臉熱熱地紅了起來。
「傻瓜。」他笑看了她一眼。
「我真的很笨。」她抿了抿嘴唇。
「我說假的,妳還听真的啊。」他輕輕地敲了敲她的額頭,真不知道怎麼說她喔。
「我想照顧好小白,卻差點害得牠和我一起被攻擊;我想和你好好相處,卻只是一直惹怒你。」她的鼻子又酸紅了起來。她最大的焦慮不安是來自于此,她錯估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看她說得這樣心酸,他溫柔地笑開,捏著她的鼻頭。「好丑。」說她丑,實在是有些不公平。
她的眼楮黑亮有神,她的鼻子秀挺,她的嘴巴小巧圓潤,她的皮膚經過照顧,恢復了原來的白皙,如果不是憔悴與驚慌,她其實是漂亮的。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他最喜歡看她甜甜地笑著。
她眨眼看著他,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和他說。「我從小沒有多少朋友,雖然會覺得寂寞,可是我想,我可以不要他們的。看到小白的時候,覺得牠和我一樣孤單,所以特別想要養牠,只是沒想到照顧牠會這樣超出我的能力,更沒想到會讓你這樣的不高興。我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跟你和好,你不跟我說話的時候,我……好孤單。」
她的眼淚直掉,不再有什麼聰明而哲學的說法,她只是真真切切地坦述自己的感受,暴露自己的脆弱。
「不哭了。」他笑著她。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她這麼直率地說出孤單,甚至哭了的時候,他的眼楮也可以感覺到一股潮濕。
他搭住她的肩膀。「有什麼好孤單的,我們一起回家吃蛋糕,不孤單的。」他們相靠,夜不再冷,也不再讓人害怕。
雖然在都市里,聖誕夜仍然有一整片的星空,亮閃閃地笑著。
第四章
由于小白很神經質,喬思瑋又沒有專業的能力可以訓練牠,她和唐御旋商量之後,決定將小白交給唐御旋的獸醫朋友,讓牠得到更完善的照顧與訓練。
星期天下午,唐御旋開車載著喬思瑋和小白去他獸醫朋友家中。喬思瑋抱著小白一路哭著。「小白,你要原諒我。」嗚嗚,她現在可以理解把小孩交給別人養是什麼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