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克里斯先生。」一直靜靜旁听的黎燦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三人身邊,突然開口。
「你有什麼問題嗎?」克里靳不悅被打斷。
「你這個美國佬似乎算數不太好?」她慢條斯理地由文件夾里拿出一張股權證明書。「本人擁有奕陽集團百分之五的股票,不巧我又是支持季執行長的,光是我加上齊董事長和季執行長的持股,比例就超過百分之五十。因此你們即使有了陳董事幫忙,也絕對不會超過六席。」
克里斯大為震驚,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原以為手到擒來的並吞,居然戲劇化地被翻盤了。
齊奕行與季凌陽則是難以置信地望向黎燦。前者緩緩露出笑容,向她伸了伸大拇指;而後者卻沒有原該有的喜悅,表情反而漸漸地變得凝重。
黎燦知道季凌陽在想什麼,不過她也顧不了這麼多了。她知道今天過後,一切將會改變,而那改變的結果,或許將是她為自己的任性所付出的代價。
「真是不好意思,我也該去投票了,」她續道,水眸掃了所有人一圈,舉步便想離開。
「你……」季凌陽皺起眉。
孰料她並沒有看他一眼,反而拍了拍齊奕行。「董事長,麻煩你告知一下誰是你們的人馬吧,我怕投錯了,會被脾氣不太好的執行長給宰了。」
「那是當然。」齊奕行刻意望了臉色不豫的好友一眼,這家伙牛脾氣果然又犯了,居然開始敵我不分了。
「黎燦!」搶在她走開之前,季凌陽又語氣不善地開口,「我有話跟你說。」
這回,黎燦打斷了他的話。
「我知道你有滿月復的牢騷要發,但拜托不要是現在,我好不容易能耍帥一次,麻煩你讓我的好心情維持久一點。股東會後,我會主動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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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東會結束,季凌陽這方的人馬取得八席,費克集團意外落馬只取得五席,輸得灰頭上臉。
看到會後來向他道賀的幾個人,其中甚至有從支持費克集團那里倒戈過來的,和他們交談之後,才知道原來黎大同暗中使了份力。
又是黎燦……听到這消息的季凌陽應心存感謝,但心里的憤怒卻蓋過一切。
這一次贏了面子,但他的里子是徹徹底底輸光了。這場勝仗仿佛彰顯了他的沒用,非得靠女人在後頭撐腰,他才保得住鮑司。
回到執行長辦公室後,他緊握著拳隱忍怒火,幸好人仍坐在輪椅上,否則他怕自己會氣到把辦公室砸爛。
黎燦敲門進來,對上的,就是他這副準備興師問罪的表情。
她面無表情走到他辦公桌前,眼神卻有些哀怨。「你有什麼話,說吧。」
怒眸半眯起來,帶著鄙夷及怨恨。「你很得意吧?你們黎風集團又成功地展現了你們的財力,甚至能打敗美國大財團。我沒想到你撒錢真是一點也不手軟,我還真不知道自己有這個價值,值得你大小姐一直花錢為我‘贖身’?你污辱人也要有個限度!」
黎燦淡淡地一笑,仿佛已不在乎他的攻詰。
「你為什麼不能單純地想,我只是想幫忙?」她不懂他為什麼總要把事情往壞處想。
「因為被羞辱的人不是你!我說過我不要黎風集團的金援!」季凌陽狠狠一敲桌子。
如果一開始他就決心厭惡她到底,那麼他今天可能不至于這麼激動,但是他知道自己心境的轉變,因此受到的打擊是雙重的。
用憤怒兩字絕無法完全描述他現在的心情,或許失望及遺憾亦有之,因為他心里已經有了她的位置,也開始考慮和她好好相處,試著接納她,沒想到這次危機,她又故技重施,將他的自尊放在地上踩。
奕陽科技能有今天,都是他努力工作而來的,但她只是隨便插上這麼一手,仿佛抹煞了他多年來的經營,讓他成了一個靠老婆、吃軟飯的男人。
「別以為你花了錢就是大爺,我不吃這一套!我季凌陽原本就沒有背景、沒有財力,但這一點傲骨我還有。欠黎風的,我會還清,到時別怪我把錢砸在你身上,你就會知道那是多麼羞辱人的一件事!」
「隨便你吧。」她微喟,「我今天並不想跟你吵架,我早就知道今天這麼做,你一定會質問我,但我沒想到真正遇到這個情形,這里的痛卻是這麼難以忍受。」輕輕撫上胸口,她閉上眼像在忍耐什麼,再張開時,雙眸浮上淚霧。
「如果要羞辱你,和你日常相處時,我早可以這麼做了,但我沒有不是嗎?或
許在你心里,我就是一個這麼卑劣的人,今天我更領悟了這個事實,所以早在踏進股東會之前,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什麼最壞的打算?」季凌陽皺眉,發現自己的心情隨著她的話往下沉。
「你會知道的。」她苦笑。「不過我要先告訴你的是,你不想用黎風集團的任何一毛錢,而我也說過我不會動用黎風的資金。」
她拿出股票交易存折,打開讓他看個清楚。「奕陽的股票,從未上市時我就認購了,你想想這有幾年的時間,我所有零用錢、出社會後的薪水,全投資在這上面了,所以它是我個人的資產,不是黎風的,你懂嗎?」
「你怎麼會……」所以她從很多年以前,就開始注意他了?
「我好像講了很多次我愛你很多年了吧?顯然你從沒听進去。」水眸氤氳中,她綻出一抹心酸的笑。「你為什麼不從另一個方向思考,我是你的妻子,做妻子的幫丈夫的忙天經地義,這樣你是不是比較能接受?」
季凌陽看著她強忍心痛的模樣,忽然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他從不相信她的好意,也不感激她的付出,連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面對他的惡言相向,她仍一句埋怨都沒有。
怒火漸漸地熄了,也開始反思,他是不是做得過火了?才答應奕行要和她好好談,但現在自己的表現,卻像頭被激怒的熊,不分青紅皂白的張牙舞爪。
或許他可以退一步,不過該做的事,仍是要做。
「如果你真的有那個心,就把你手上的股權賣給我。不過你放心,我會用高于市場的價格和你購買。」因為和費克集團周旋他需要本錢,加上他不想讓她涉入這麼復雜的勾心斗角,他提出了這個殘忍的要求。
這就像當著她的面打她一巴掌,把她的好意視若無物,也順帶毀去她幾年來寄托在這些股票上,對他的相思及愛戀。
盈眶已久的淚,終于落下。
「是不是我再怎麼努力,你也不會感動?怎麼樣你都不會愛上我?」撲簌簌的淚水,像在控訴他的無情。「我已做盡一切了,你卻不領情,若連這點東西我都留不住,我是否也就失去所有能讓你注意我,甚至愛上我的籌碼?」
「我沒有這個意思。」她的淚,果然會燒灸他的心,但這次他沒有逃避的空間,坐在輪椅上,甚至連為她拭淚的能力都沒有。「我只是不想讓你介入太多。」
「因為你根本不希望我管你的事,也不想和我牽扯太深,對吧?不過那都無所謂了。」她吸吸鼻子,一把擦去臉上水痕。「你的難關已經度過,是我功成身退的時候了,或許我能送你的最後禮物,就是如你所願。」
語畢,她再不看他一眼轉身離去,讓行動不便的季凌陽追都來不及。
她的「最後」是什麼意思?听著她像是絕望的話,竟讓他方才還盛氣凌人的態度,當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