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為她是個女乞丐,大概對官舍好奇,才會爬上去看一下,所以沒有逮她下來。
但今天她又出現,就不禁令人覺得事情有蹊蹺了。
賀蘭回頭一看,笑著說︰「喔,那是小鼻頭,你高興的話叫她跟屁蟲也行。」
小鼻頭?跟屁蟲?這是什麼名字呀!
諸葛琴操雖然覺得奇怪,但是賀蘭這麼說,就表示認識她的吧。
「諸葛公子!」伴書小小聲的說︰「那是衙里的仵作啦!她是個怪人,你別理她。」
他還因為覺得她裝神弄鬼害他丟臉而生氣,而且他也不能原諒她老是嚷嚷公子爺是大騙子。
「仵作?原來是她!」諸葛琴操一臉恍然大悟的說,「原來她就是沛恩!」
這下換賀蘭奇怪了,「怎麼?你認識她?」
還叫她沛恩?這麼親熱干麼?他一定不知道宋沛恩不愛跟人家交際,連名字都不許喊的。
「听賀真提過。」諸葛琴操看著她,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很有見識的一個女孩子。」
賀真曾經說過,這個女孩子很特別,將來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他為她花了許多時間,尋找她所需要的答案。
「唉,可惜你沒早點跟我說。」賀蘭吁了一口長氣,「否則我就知道要先跟她裝熟,現在也不會這麼麻煩。」
他壓低了聲音說︰「那丫頭知道我不是賀真,你說她麻不麻煩?」
諸葛琴操默然不語,過了一會才輕輕嘆了口氣,「還是離她遠一些,才不會露出破綻。」
「離她遠一點?」賀蘭呵呵笑著,「已經有太多人離她遠一點啦,也不差我一個。」
雖然到這里的時日不多,但賀蘭也知道宋沛恩受不受歡迎。
她自己對人的不信任當然是主因,但大部分人對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也不對。
「賀真。」諸葛琴操擔心的提醒,「這不是兒戲,你不要……」
若是露出了破綻,讓太子知道了,不知道又會在皇上面前如何搬弄,到時候怎麼收拾,沒人知道。
以皇上如此珍愛賀真之能,都以貶官處罰了,要是賀蘭再出紕漏,那就只有個慘字形容。
「我知道這不是兒戲。」賀蘭雖然在笑,但意思卻很堅決,「我會小心。不用避著她,我也不會露出馬腳。」
他朝宋沛恩招招手,臉上掛著一個燦爛而且充滿友善的笑容。
她看起來有點猶豫,最後還是朝他走了過來。
嬌小的她一站在馬前,顯得更加稚小了。
宋沛恩個頭雖小,氣勢卻大得很,她仰頭看著他,「叫我干什麼?你以為我是什麼,可以揮之則來?」
他笑咪咪的,「那妳不是來了嗎?」
「我是過來告訴你,不要以為我是你可以招招手就來的。」她才不想在大街上跟他呼來喊去的,所以才走過來的。
「好,我知道了,下次改進行不行?」賀蘭被她的原則笑到不行,「妳別老是鬼鬼祟祟的跟著我,要嘛就大大方方的過來,別讓新來的師爺笑妳。」
「要笑就笑,我又不在乎!什麼時候又有了新師爺?」她看了看諸葛琴操,剛剛他們交頭接耳大說悄悄話,比她躲起來窺探還鬼祟勒。
「我請的呀,特別的是這家伙不支薪俸,純粹友情贊助。」他吹了一聲口哨,「我人緣實在太好了。」
「那麼說來就是一丘之貉,都是騙子嘍!」既然這個賀大人是個冒牌貨,那他這個好朋友也就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諸葛琴操說道︰「宋姑娘,何以妳會認為賀大人跟我是騙子?」
「你們自己心知肚明,也不用我一直說。」反正沒人相信她,就連一向精明的朱捕頭都說是她多心。
所以她一定要找到證據,才能證明自己沒有冤枉人。
「宋姑娘,賀大人是千真萬確的,絕不是騙子冒牌貨,我用我的性命擔保。」諸葛琴操一手舉向天說道︰「如果我有虛言,五馬分尸不得好死如何?」
這下換賀蘭傻眼,「用得著發這麼毒的誓嗎?」
「表示我說的話絕無虛假。」諸葛琴操低頭對宋沛恩道︰「怎麼樣,妳信了嗎?」
她毫無誠意的一笑,隨即板起臉來,「這世上啥都能信,就是人信不過。」
老天壓根就不長眼,惡人壞事做盡都不見得會有惡報了,發個毒誓又算得了什麼呀?
「諸葛,我看你別跟她抬這門子杠,你說不過她的啦!」賀蘭好整以暇的說︰「反正我已經說了,讓她去找證據來證明我不是賀真。」
「是呀。」伴書也插嘴,「事實勝于雄辯,就讓她去逞口舌之快。」
宋沛恩立刻反駁,「才不是,真理越辯越明!」
諸葛琴操一听她這麼說,仿佛抓到了機會,連忙說︰「宋姑娘,這話賀大人曾在信里跟妳提過,若他是假的,又怎麼會知道?」
賀蘭連忙附和,「對對,我跟妳說過這個道理,真難為妳還記得。」幸好他夠機伶,能馬上意會諸葛琴操的話。
回去得記得叫伴書把賀真跟她聯絡的信件找出來,通通讀過一遞,否則難保下回會接不上話。
這下換宋沛恩悶了,賀大人的確這麼教過她,那信除了她自己之外,沒有旁人看過。
宋沛恩懷疑的眼光在他們三個人身上轉來轉去的,腦中就是有一個聲音不斷提醒有古怪,不能輕易相信他們。
賀蘭努力擠出一個最誠懇的笑容,心里喊著,「妳就相信了吧!沒什麼好懷疑的呀!」
餅了一會,她清清喉嚨,「如果你們能拿到賀大人的官印和派令,要拿到他的信有多困難?」
聞言,賀蘭差點從馬背上跌下來,「說到固執己見第一人,妳當之無愧呀。」
她做了一個鬼臉,「過獎。」
「好啦,不跟妳吵這個,我要去官倉查存谷,妳要大大方方的跟來呢,還是要繼續跟在我後面鬼祟?」
「誰跟在你後面了?我大方跟去!」她瞪了他一眼,又說,「免得你在數量上弄鬼,趁機盜賣官糧。」
賀蘭笑道︰「妳倒仔細,那就來吧。」
「公子爺,她是仵作怎麼能讓她去呀!闢倉里又沒死人。」伴書忍不住開口,「有諸葛公子這個師爺就綽綽有余了。」
宋沛恩生氣了,她故意把聲音拉長,裝得淒慘無比,「有死人的地方我才能去嗎?那我應該到府上長住才對,不知道你歡不歡迎?」
「呸呸呸,妳家才都是死人啦!」伴書看她陰氣沉沉的,忍不住心里發毛。
聞言,宋沛恩臉色一黯,而一旁的賀蘭一直在看著她,立刻發現她神色有異,隱約也猜到伴書隨口的一句話,剛好踫觸到了她的舊傷。
于是哈哈一笑,彎腰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她提到馬前放好,雙手圈住了她的身子。
宋沛恩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你做什麼?!快放我下去!」
沒想到他看來斯文,卻這麼有力,居然一把就能將她提起。
「再放著你們兩個不管,恐怕要當街打架了。」他轉頭對諸葛琴操說道︰「走吧!」
「喂!你快放我下去!」天呀,這馬怎麼這麼高呀?她要是摔下去,一定很淒慘!
「到了就放妳下來。」賀蘭才不管她的抗議,駕的一聲就催促馬匹快跑。
這下可苦了從沒乘過馬的宋沛恩,她覺得渾身骨頭都要散了,而不斷搖晃的街景,讓她頭昏腦脹,「快停下來!快!」
「還要再快呀?」賀蘭故意裝作不知情,拚命的催馬快跑。
「你這個混帳!我一定、一定要……」她沒辦法再說下去了,因為她咬到了自己的舌頭,痛得眼淚都快要飆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