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小年紀遭逢慘變,一定會有心理陰影,他既然是父母官,而且她又是他的屬下,他來關心、照顧一下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朱炎搔搔頭,又說︰「這個嘛!一時也說下清,總之就是不像一般姑娘家就是了。」
「是嗎?」賀蘭問︰「應該關心關心她一下才對,你們都沒想過要照顧這個遺孤嗎?」
朱炎像是听見了最不可思議的話似的,一臉愕然的說︰「照顧?這個嘛,大家都有家累的,好像也不是很方便。而且宋沛恩真的有點奇怪,大伙也不知道怎麼跟她相處麻!」
「是嗎?這倒挺有趣的。」
听起來,那丫頭的古怪似乎包括了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過她應該不是沒得救才對,她在樹林理挖骨頭的時候,不就跟他相談甚歡嗎?
但這個相談甚歡是賀蘭一相情願的想法,宋沛恩可從頭到尾都沒高興過呢。
桌上有上好的龍井,四迭精致的干果蜜餞和糕餅,耳朵听著精彩的說書。
靠在二樓窗邊的賀蘭一臉滿足又愉快的表情。
那邊說書先生說得興高采烈,伴書听的聚精會神,但賀蘭的一雙眼楮卻不時在街上打轉著。
興國是大縣,城內非常的熱鬧,因為連年的豐收,因此百姓們都神情愉快,穿著整齊干淨。
的確是一派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
「怪了!那是做什麼?」
他發現,怎麼街上的行人紛紛往兩邊避開,移動的動作從高處往下看,尤其明顯。
很快的,他發現了原因——
宋沛恩那嬌小的身影出現在人群里,于是人潮主動的朝兩邊移開。
賀蘭驚訝的看著她用很快的速度跑到對面的燒餅店,過了一會懷里抱著一包東西出來,又匆匆跑掉,鑽進了小巷子里,消失不見。
罷好來幫他添水的店小二听到他這麼說,于是探頭一看,笑著說︰「這位公子,你外地來的,所以不曉得吧?」
「是呀!我從來沒見過這種事。」他手指著樓下已然恢復的人潮說道︰「你有沒有看見?」
原來宋沛恩很適合來替大官開道!不用敲鑼打鼓大叫回避,人群就會自動走避讓路。
店小二笑著說︰「其實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那姑娘是咱們縣里的仵作,天生是吃這行飯的,她從小在死人堆里長大,听說她在家里養了許多鬼,所以才對死人的事這麼明白。」
賀蘭奇道︰「哪有這種事?」
「公子,這種事是不能不信的。誰要是靠近她呀,一定會沾到晦氣,會倒霉的!還好小泵娘倒也懂事,知道自己邪氣人家己塵譯,也不跟人打交道。」
賀蘭一听,忍不住有些火氣竄了上來,「這樣做不對吧?」
如果全城的人都這種想法,一起排擠她的話,難怪她要古里古怪了。
「公子,其實大家都知道這小泵娘可憐,說起來也慘啦!不過可憐是可憐,自己的身家性命還是要顧。」
店小二不知道面前的人是新任縣太爺,才毫不忌諱的跟他攀談了起來,否則他可不敢詆毀衙門里的仵作。
「你說接近她會有倒霉的事發生?我可不信!」
伴書听到這里,忍不住插嘴,「公子爺,你別又不信邪了!這位大哥這麼說,一定是有原因的。」
想到那日被她那般裝神弄鬼的嚇唬,他就一肚子火。
「有什麼人因為她而遭到橫禍的嗎?」這宋沛恩也真是冤哪,她的身世、她的工作,居然讓她變成人家排擠的人。
「這麼說起來的話,倒是沒有啦。」店小二搔著頭笑道,「畢竟沒人敢靠近她,多跟她說幾句話呀。小泵娘平常都挑小巷子走,也不會讓人家撞見她,其實還挺乖的。今天是月初,所以她才會過來。」
「為什麼月初才會過來?」賀蘭好奇的問,不知不覺的,他心里裝了滿滿的遺憾。
他覺得偏見真是很可怕的東西,一如朱捕頭對宋沛恩的專業稱贊有加,可是卻因這些鄉野怪談,對她敬而遠之。
「公子沒看見她剛剛進了燒餅鋪?小泵娘姓宋,跟賣燒餅的同宗,所以老宋肯做她生意,否則恐怕早給餓死了。」
賀蘭一听,忍不住在桌上一拍,「太過分了!」
這宋沛恩怎麼說也是他衙門里的人,他怎能任她被如此糟蹋呀!
看她一買就是一大堆的燒餅,恐怕是打算吃上好一陣時間,居然會慘到這種地步,他听了都不忍心,而這些人居然看得下去。
店小二嚇了一跳,連忙說︰「是是,是小的說錯話了,公子你別跟我計較呀!我阿三就是大嘴巴,淨說些不中听的惹人生氣。」
伴書也幫腔道︰「公子爺,你也不能怪他們,大家心里害怕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怕什麼?不就是怕死?」賀蘭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大聲的說︰「看清楚我的樣子,我現在就去接近宋沛恩,而且絕對不會死!」
他這麼一大聲嚷嚷,酒樓里的所有人都愕然的看著他。
賀蘭跳上椅子,又說了一遍,「看著好了,我絕對不會有事的。」
他就不相信,宋沛恩真的有本事讓人遭禍!
伴書苦著臉,哀叫一聲,「公子爺,你怎麼又搞事啦!」
老爺跟夫人特地交代,叫他好好看著公子爺,要讓他低調行事,別惹任何人多注意。
可他現在這樣搞,大伙還能不張大眼楮,看他什麼時候死嗎?
一塊寫著「昭雪堂」的橫匾,高高的反掛著。
陳舊的烏漆大門左右大開,一眼可以望見長滿了人高的雜草庭院,曾經清澈的池水因為堆滿了枯葉和污泥,變成了深深的黑綠色,毫無流動的成了一攤死水。
被雜草淹沒的屋宇,還能隱約看出往日的氣派,只是到處蔓延的青苔、破敗的窗欞、頹倒的門窗,明顯的昭告此處荒廢已久的事實。
「每次來這個鬼地方,我就全身發癢。」
兩個捕快打扮,腰掛大刀的年輕人站在門口張望,其中一個不斷的搔著手臂,似乎很癢的感覺。
「就你毛病特別多,怎麼我就不癢?」劉一刀推了他一把,笑著說︰「我看是你膽小,找借口不進去吧?」
方正立刻反駁,「你膽子大!那你去呀。」
「朱捕頭叫我們兩個一起來的,當然是我們一起進去才對!」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敢進去就對了。」他嘿嘿的笑著,「我還想你幾時變得這麼勇敢了,原來還是……哈哈怕鬼嘛!」
「光天化日之下有什麼好怕的!去就去!」劉一刀被他一笑、一激,勇氣陡生,大踏步的往前走了幾步。
而他才剛踏上台階,就听見一陣窸窣聲傳來,雜亂茂密的野草紛紛往兩邊倒去,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快速走來。
想到昭雪堂里住著厲鬼的傳聞不斷,劉一刀心里發毛,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沫,不由得退了一步。
方正也覺得古怪,顫聲道︰「什、什麼東西?」
話才說完,一個黑影陡然從草叢中竄出,直接撲到劉一刀身上。
只听見兩聲慘叫,兩個年輕捕快被嚇得跌成一團,而一只異常興奮的長毛狗則是搖著尾巴,吐著舌頭,踩在劉一刀身上,親熱的汪了幾聲。
「哈!是來福,瞧你嚇成這樣!」方正哈哈大笑,模著小狽說道︰「來福!你可把劉大哥嚇得差點尿褲子啦!」
「胡說八道!我哪有被嚇到,是你被嚇到吧!」劉一刀把來福推開,覺得有些沒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