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十二年前,還是十二年後,他的懷抱依然是她覺得最安心的地方。
她輕輕的述說這些年發生的事,那些把淚水往肚里吞的生活,那些只有堅強和懷抱著希望才能撐下去的日子。
而張其昀沒有出聲,只是更加的環緊她,似乎怕她會突然從他的懷抱里消失一樣。
他把頭靠在她小小的肩頭上,她感覺得到有一陣微微的熱氣和濕氣在她的衣上暈開。
他哭了嗎?
容素素轉過身來,反手抱住了他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胸膛里,「我不該告訴你這些的。」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卻為了她而流下淚來。
她怎麼會以為他會因為她不再是千金小姐而看不起她呢?在她自卑的同時,其實也把其昀哥哥的人品給貶低了。
而在他那樣深情無悔的告白之後,她又怎麼有辦法克制住自己滿腔的愛意和思念?
「不,你該全部跟我說的,這樣我才會更加倍的疼惜你。」張其昀聲音沙啞的說著。
他滿心的激動、自責和痛心,他最愛護的丫頭,發過誓要永遠保護的丫頭,卻在他的視線之外受了這麼多苦!
如果當年,他不要把手放開、不要讓她走開,或許一切都會不同。
她當時才七歲呀,老天怎麼可以這樣折磨她?
「丫頭,我真後悔當年放開你的手。」他溫柔的撫著她的黑發,就像他以前常做的一樣,「非常、非常的後悔。」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要讓你自責的。」她抬頭看他,「誰都料想不到,那日一別,我們要隔十二年才能再見面。」
從張家集到京城不過幾天的路程,如果當年路上沒出事的話,他們絕對不會斷了音訊、失去聯絡的。
「你把我放在心上,始終沒把我忘記過,我心里真的、真的很高興。」
「我或許什麼都會忘記,但絕對不會忘記你。」他吻了吻她的秀發,滿足的說︰「還好,你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
她感動的看向他,「其昀哥哥,你不怪我嗎?」
等了這麼多年,他終于再听到她喊他一聲其昀哥哥了,他誠心誠意的感謝老天,雖然折磨他們這些年,但畢竟還是讓他們相聚了。
「我為什麼要怪你?」
「因為我把你想得太壞了,我怕你看不起我、嫌棄我,又怕你早就把我忘了。」她真的覺得好抱歉,「下大雨巧遇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是其昀哥哥了,可是我終究還是沒有認你。」
「何必覺得過意不去?我才是個睜眼瞎子,你明明就在我面前,我卻不知道。」
「你當然不會知道是我。」她微微一笑。
她當年離開的時候只有七歲呀,如今再回來已經十九了,身材和相貌都變了,他當然無法認出來。
「是呀,你長大了,長成個如此美麗動人的女子,深深吸引我。」
如果他一直沒發現她是丫頭的話,他會被溫柔可人的素素吸引嗎?他一直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他想他會的,他會為這樣的女子心動,但他也會為了對丫頭的忠誠而阻止自己陷入。
幸好老天待他非常的寬厚,並沒有再次折磨他。
他們滿足的相擁著,不管外面的吵鬧。
容素素不管張舊學會有反對的可能,張其昀更加不管自己有婚約一事。
只有此刻的擁抱是最幸福、最真實的。
「他沒有資格反對!」劉善柔一句充滿威嚴的話,斬釘截鐵的把張其昀和容素素的婚事定了下來。
當然,她得忙著去向朱家賠罪,也得忙著繼續準備愛子的婚宴。
雖然朱家很是錯愕,卻也能體諒,畢竟女兒尋死覓活的說不嫁,總不能不管她的死活,真的逼她嫁過去。
雖然朱貴私底下曾偷偷後悔,不應該讓容素素走這一趟,以至于白白的錯失一個妾,不過他是坦蕩性格的人,很快就釋懷了。
倒是張其昀有些小心眼,老是念念不忘他曾經有過想納容素素為妾的念頭,因此容素素說要陪朱廷兒回家時,他怎麼樣都不肯放人。
至于備受愛妻冷落的張奮學,本來在家中地位是非常有分量的,可自從妻子鐵了心的不再理他之後,慌了手腳的他,居然跑來拉攏容素素,拜托自己曾瞧不起的未來媳婦幫他想辦法。
日子在熱鬧和吵嚷之中過去,張其昀準備著明年春季醫官院的考試,而容素素則是數著日子,要嫁給她的其昀哥哥。
大家都很高興,只有常祿悶悶不樂,遇到人就苦口婆心的勸人別娶妻,否則兄弟一定倒大霉。
這天秋高氣爽,楓葉漸漸轉紅了,大伙都舒舒服服的窩在床上睡午覺,他卻愁眉苦臉的上張家。
「其昀、其昀!」他舉起手來用力敲了敲張其昀的房門。
張其昀出來應門,一看是他便搖了搖頭,「你何時才會知道做了門是要給人走的?」沒人來通報,他就冒出來,肯定又是翻牆進來的。
「唉,兄弟做成這樣,真是太令人痛心啦!」常祿捶胸頓足,一副要嚎啕大哭的模樣。
他見狀忍不住好笑,「你小聲點,別吵醒丫頭了。」
常祿往房內一探,只見容素素趴在疊著書的桌上睡著了。
醫官院的考試就要到了,張其昀要準備考試,她在一旁陪著,卻不小心睡著了。
「你現在心里就只有她。早叫你不要娶妻,你不听我的話,真是氣死我了。」他說得活像是個被拋棄的怨婦。
「常祿,你神經搭錯線啦!什麼叫我現在心里只有她?我心里一直都只有她的,你別淨說些容易讓人家誤會的話。」
「你們還沒成親就天天膩在一起,不煩嗎?以前只有咱們兩兄弟的時候多逍遙自在呀,要去哪就去哪,現在你只陪她,不陪我,太過分了啦!」他越說越覺得委屈,「我對你實在太失望了,沒想到你這麼重色輕友,連孔老夫子的話都不听了。」
張其昀不解的問︰「什麼孔老夫子的話?」
他正經八百的回答,「對美色要敬而遠之呀。」
「哇!」要不是怕吵醒了容素素,他還真想大笑。「你真的是常祿嗎?能說出重色輕友已經很了不起了,竟然連孔老夫子都搬出來了,真是稀奇、稀奇!」
常祿神色有些扭捏,「我無聊呀,沒事就看看書,不行嗎?」
自從被朱廷兒嘲笑了一頓之後,他就發憤讀書,再也不要因為用錯成語而被人家糾正了。
苦讀一個月下來果然有用。
可惜姓朱的臭小子回家去了,否則,他就讓她知道什麼叫做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行,怎麼不行!那你繼續努力吧!」拍拍他的肩膀,張其昀笑道︰「說不定我爹的第一個狀元學生是你呢!」
「我也這麼想,不過念書念得我頭都昏了。」常祿苦著一張臉。「你陪陪我吧!」
「要干嗎?去妓院我可不奉陪。」
那天他真的不該心軟陪他去,結果讓素素親自去扭著他的耳朵回來。
話說十幾天前,他和素素才剛送朱廷兒出城回來,常祿早就在府里等他了,還莫名其妙的喝得酩酊大醉,吵著要去跳河,素素對他一向很感冒,因為她還記得他幫張其昀找「衣服」的事,所以也不理他,就去找劉善柔說話。
他和常祿畢竟兄弟一場,常祿指天咒地的說,他要是不陪他去找女人,他就要去找刀子來抹脖子。
無奈之下,他只好扶著東倒西歪的他去妓院,他發誓他真的打算立刻就要走的,只是素素來得太快了。
她一哭,他就手忙腳亂的自動把耳朵送上去讓她牛不過這麼一來,小將之前幫她說的許多好話,大伙又都不怎麼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