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熙又在他臀上補踹一腳。「快一點!」
扒手朝前一飛,砰的一聲撞上柱子,上下四顆門牙登時給撞斷了,他捂著嘴連哼也不敢哼,連滾帶爬的溜了。
這時候邊元繽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人剛剛撞到自己的時候,就已經伸手扒走了他的荷包,奇怪的是自己竟一點感覺也沒有。
「這位小兄弟!」他看安熙要走,連忙快步上前把她喊住。
「干什麼?兄弟就兄弟,干嘛加個小字?你看不起我是嗎?」她回頭眼光不悅的瞪著兩人。
「我沒那個意思。」安熙嘰哩咕嚕的搶白害他有點尷尬。「多謝你仗義相助,幫我拿回了荷包,不知該如何謝你?」
「用不著。」她習慣性的小嘴一撇,「我只是好玩,才沒想到幫誰,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
邊元繽踫了一個大釘子,臉上的表情可尷尬了。這年頭連跟人家道謝都會挨罵,真是怪透了。
「還有呀,你看什麼看?」安熙頭一轉,瞪向始終盯著她的邊花亂,他娘沒教他瞪著人家看是不禮貌的嗎?
「沒什麼,我看你好有規矩呀,我從沒見過這樣的人。」他一笑,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今天就算讓你開了眼界。」沒听出他的諷刺,她說完話扭頭就走。
看見旁邊擺著賣面具的攤販,她的注意力又被吸引過去,跑去翻翻撿撿的,挑了幾個眉目生動的鬼面具,打算回去惡作劇嚇嚇慧賢雅敘里的姑娘。
「人家既然不領情,也不用謝了。」邊花亂笑道︰「走吧。」
邊元繽聳聳肩,「被他搶白了一頓,倒顯得我禮多人怪了。」
「別理她了。」雖然這麼說,但他還是回頭看了安熙一眼。
看這姑娘衣服質料極好,腰間的配飾也不俗,定是出身富貴人家。
只是不知道誰家教出這樣沒有規矩的閨女,換穿男裝上街打人,一張嘴還這麼沒有分寸。
看多了規規矩矩的才女,這怪姑娘倒挺有趣的。
「走吧,去晚了,花可都要謝了。」邊花亂嘴里這麼說,心里卻轉著別的念頭。
罷剛他看見那怪姑娘踹那扒手出去的腿法,因此留上了心。
她很有趣,值得花點時間研究。
一陣抽抽搭搭的哭聲響起,一名渾身縞素的少女跪在街道旁,一張寫著「賣身葬父」四個大字的白紙攤在地上。
四周圍了一些好奇的民眾,但多是來看熱鬧的,沒人掏出銀子幫忙這位可憐的姑娘。
「請各位好心人幫幫忙,替小女子葬了老父,小女子願意一輩子做牛做馬來報答。」
這姑娘又小又瘦,恐怕做不來粗活,樣子又不大好看,不能當妾,因此沒有人願意伸出援手。
「你要是生得好看些,我還可以考慮考慮,偏偏一張臉橘皮似的,教人看了倒胃口,哪里還有心情給你報答呀,哈哈。」
幾個看熱鬧的地痞流氓看那少女其貌不揚,于是出聲奚落、嘲笑,還將那紙賣身葬父四個大字撕得稀爛。
「你這模樣趁早跟你那短命爹去了好,別嚇壞了大爺我,哈哈哈……啊……」平常喜歡欺壓良善的王老虎哈哈大笑,突然覺得嘴巴里多了一個東西,還臭氣燻人。
他將嘴里的東西吐出來,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只沾滿爛泥的男鞋。
「哪個混賬暗算你大爺我?!」王老虎氣得跳腳,四下左右看了看。
怕事的人見狀連忙走開,生怕惹了這個煞星。
他找不到罪魁禍首,氣得亂罵手下,「他媽的!誰給老子塞了這只臭鞋?你們這麼多人這麼多只眼楮,都沒瞧見嗎?」
啪啪啪幾聲,每個手下都倒霉的被他拍了腦袋瓜幾下。
突然一個動听的聲音冷冷的說︰「嫌人家的鞋臭,你的嘴巴很香嗎?」
一名白衣少年蹲在少女面前,一手拿著一串面具,一手拿著一支糖葫蘆的竹簽,正歪著頭打量她。
那少女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于是低著頭,一想到自己無依無靠,葬不了老父還被這群流氓取笑,覺得委屈又難堪,忍不住哭了起來。
「別哭。」安熙安慰她道︰「我幫你出氣。」
她看了一會菊花嫌人多又沒什麼名貴的品種好看,所以干脆出來亂晃,才會看到這王八落井下石。
于是她跟窩在酒樓旁邊的叫化子買了一只破鞋,送給王老虎嘗鮮。
他暴跳如雷的找凶手,大家都跑光光,她卻毫不在乎的走近,過來安慰這個孤女。
「臭小子!」王老虎一听安熙這麼說,馬上認定了那只天外飛來的臭鞋是她做的好事,于是他舉起一只大腳,朝她身後踹下去。
她仿佛背後長了眼楮似的,只見王老虎一腳踹空,腿上還插著一根竹簽,殺豬似的哇哇大叫。
「好哇!你這臭小子!」他痛得亂跳,雙手一揮朝手下道︰「一起上!」
「好哇,通通一起上,人多才熱鬧。」安熙東一腳、西一拳,將一干空有蠻力沒有腦袋的流氓打得抱頭鼠竄。
「你、你給我記住!我會討回來的!」王老虎看她身手利落,自己萬萬不是對手,連忙拖著一瘸一拐的傷腳逃命,但仍扔下幾句狠話撐面子。
「你再多罵一句,我割了你的舌頭!」
安熙腳一踢,地上那只他剛吐出來的鞋子,又不偏不移的射入他嘴巴里。
王老虎嗚嗚幾聲,轉頭就跑,也不敢再多話了。
安熙拍手笑道︰「怎麼不罵了?這麼沒用,一只鞋就閉了嘴?」
怎麼雲國人這麼不禁打,她還以為他們很強悍呢。
「多謝這位少爺援手,小女子感激不盡。」那少女跪在地上直跟她磕頭。
「哎唷,我怎麼敢當呀。」再說她也不是什麼少爺。
她才要感謝她有機會讓她活動一下,否則她快悶壞了。
以前在燕國時,她最喜歡找人打架,可是來了這里之後,師父要她听師姐的話。師姐說雲國人喜歡的是知書達禮、弱不禁風的女子,叫她收斂一點,絕對不可以大聲說話、大聲笑,更加不許跟人動手,否則她會當不了花魁,也拐不了康六王。
現在動一動,心情也舒暢許多。
「我這里有一點錢,讓你買口棺材葬了你爹爹吧。」她好心的把錢囊交給她。「去吧,別在這里跪啦。」
「多謝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願為奴為婢伺候公子一輩子。」
「不用這樣啦,我幫你是出自于道義,可不是想佔便宜呀。」而且她也不需要什麼奴婢。
「公子,你既然為我葬父,那奴婢就是你的人了,要打要罵都隨公子。」
「我干嘛要打你、罵你?」她奇道,「我這輩子最恨人家恃強凌弱,自己又怎麼會這麼做?」
「莫非公子是嫌奴婢生得丑,所以……」她委屈的看了安熙一眼,眼眶泛紅撲簌簌的落下淚來。
「當然不是呀。」安熙嘻嘻一笑,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我瞧你可清秀得很,哪里會丑呀?」
她臉潮紅,輕輕低下頭去。「奴婢我實在無處可去,如果連公子都不收留,那奴婢實在不知道……」
「你別淨說自己是奴婢,我不愛听。你叫什麼名字?」安熙听她說得可憐,想到自己也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若不是師父收留,傳授了一身武藝,恐怕也像她一樣受盡欺侮。
「奴……」習慣自稱奴婢,但她隨即想到安熙不愛听,連忙改口。「我叫方蝶。」
「好,小蝶。你葬了你爹之後,要真是無處可去的話,就到慧賢雅敘來找我。」她一笑,「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面,那可是妓院,要是覺得不妥當,就不要來。」
「公子對我恩重如山,就算是刀山油鍋,小蝶也去了。」她說得堅定,又磕了幾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