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馮婆婆上街采買,馮婆婆要她自己四處看看有沒有什麼新鮮的、特別的東西能夠入菜,所以她就一個人邊逛邊挑選。
此時一隊敲鑼的官兵開道,要一干閑雜人等回避在路兩旁,因為有大官要過,她就像大家一樣在路邊站著,等著那列隊伍過去。
就在那一瞬間,轎中的那個大官掀開了轎簾往外看了一下,和涵鴛打了一個照面。
她驚訝得心都要停了,那是她的爹!那個從小疼她、愛她,答允要給她帶一套無錫泥女圭女圭回來的親爹!
「爹!爹!」
涵鴛拚命的追著轎子跑,努力的排開人潮往前追趕,不住的大喊,「爹、爹!我是涵鴛哪,爹!」
後面的差役生伯她驚動了大人,於是大聲呼喝著,「干什麼!御史大人的隊伍也是你能隨便亂闖的嗎?」
「再胡喊就賞你一頓板子!」
「御史大人?」那是御史大人?那不是她的爹嗎?
可那明明就是她爹呀!
她不死心的求道︰「大人,求你行行好讓我過去!我爹、我爹在那轎子里呀!」
聞言兩名差役忍不住炳哈的笑了起來,其中一名哼道︰「那你不就是御史千金嘍?真是個瘋女人,攔著她別讓她驚動了大人。」
「我說的是真的,那真的是我爹呀。」涵鴛急得哭了出來,眼看轎子越走越遠,轉過那個街角就不見了。
好不容易才見到了以為過世的爹,她怎麼能夠就這樣放棄不追究呢?
兩名差役攔著她,不讓她過去,於是她腰一彎,靈活的從他們手邊空隙一溜煙的鑽了出去。
可是她不敢再亂喊爹了,她怕那兩名差役又來攔她。
「真是個瘋女人!」差役們沒听到洶鴛在亂喊,以為她只是個一時得了失心瘋的女人,也就沒有再追趕她。
涵鴛拚命往轎子消失的方向跑去,她的眼里和心里都只剩下剛剛那個掀開轎廉的人。
那個跟她爹生得一模一樣的御史大人。
「柳涵鴛?」冷若冰才一踏出濟世堂的大門,就被那個從右邊奔來的熟悉身影嚇到了。
方夫人為什麼會出現在京城?為什麼會出現在他面前?
他沒有多想,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為什麼在這?」
她奔得正急,這麼給他一拉差點摔跤,她根本沒時間詫異與他的偶遇,她只擔心追不上爹爹的轎子。
「快放開我、快放開我!」她拚命的掙扎,用手去扳動他的手指,氣急敗壞的說︰「別攔著我,我叫你別攔著我呀!」
她甚至連正眼都不看他,只是著急的想掙月兌。
冷若冰手一松,冷若冰霜的看著她跑遠,消失在來來往往的人潮之中。
涵鴛奔到了十字街口,失去了轎子的蹤影,猛然想到——
「啊?是梁若冰!」剛剛拉她的那個人,是梁若冰!
她感到心中一陣狂喜和激動,全身似乎都在微微的發著抖!
她立刻回頭去尋找他的身影,卻撲了一個空。
她站在街心,感到一陣的茫然和無助,忍不住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
答應過要給方獻堂寫信,可是來了這麼多天,涵鴛卻不知道該寫些什麼。
好像有很多事情可以寫,又好像沒有事情可以寫。
她總覺得自己好像愧對於他似的,於是她拿著針線籃趁著晚上歇息的時候給他做鞋子,這間屋子里除了她以外,還另外住了兩個在廚房做粗活的丫頭。
因為她們,涵鴛知道了許多府里不大見得人的一些丑事。
但她只是听听而已,並沒有很認真的把每件事當真,再說她今晚也沒有心情听人說長論短。
雖然匆匆一瞥,但她堅信那御史大人是她的親爹!而梁若冰,卻也在她著急追趕著爹爹的時候失去了蹤影。
她感覺到某種程度的痛苦和沮喪,忍不住眼淚汪汪。
有人在屋外咚咚的敲著房門,馮婆婆的聲音響了起來——
「柳丫頭,跟我來,老夫人要見你。」
涵鴛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趕去開門喊了一聲,「婆婆……」
她心里覺得有些忐忑不安,她見過老夫人一次,對她那有些嚴肅而不苟言笑的面容感到難以親近。
而老夫人的確也是權威的、尊貴,不容任何人挑戰的。
「怎麼啦?菜做得不好,自責得哭了?」馮婆婆看著她紅腫的眼皮,關心的問︰「真傻,我說了問題不在你身上呀。」
主子要刁難,就算是人間美味也能說成是爛泥呀。
「沒有。」她緩緩的搖了搖頭,「我只是有些事,跟這沒有關系的。」
馮婆婆嘆氣道︰「老夫人這麼晚了說要見你,只怕不是什麼好事,看來……」她遺憾的看了她一眼。
真可惜呀,這麼好、這麼勤勞又俐落的一個孩子。
涵鴛眉眼寫滿了擔憂,「婆婆,你說老夫人會不會怪我,不讓我繼續做下去呢?」
「有這個可能。」
「可是我不能走哇。」爹爹還沒找到,梁若冰也在這個京城里,她現在怎麼能失去這個安身之所?她拉著她的衣袖道︰「婆婆,你能不能幫我說說好話,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好好做的,我發誓!」
馮婆婆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待會見了老夫人別多口,讓我來說就成了。」
「嗯。」她感激的點點頭,跟著她往老夫人的屋子走去。
馮婆婆先進去說了一會話,涵鴛緊張的站在門外稍後,隱隱約約听見了屋子里有不少人在說話。
她低頭看著鞋尖,忐忑的玩弄著手指頭。
「柳丫頭!」馮婆婆俏俏的走出來,拉著她道︰「記得了,讓我來開這口就成。」
她帶著涵鴛要往屋內走,剛好里頭有人要出來,於是她連忙帶著她往旁邊一讓,稍微側著身走。
「二少爺慢走。」馮婆婆向那人點個頭,有些討好的說。
涵鴛驚訝的瞪大了眼楮,看著那個即將與她擦肩而過的人,視線跟著他往外移動。
在擦身的瞬間衣袖與衣袖做了最近的接觸,她轉過頭去讓視線能夠追上他的腳步。
「梁若冰!」她喊。
他微微的停了一下,但沒有回過頭來,反倒是他身後兩個丫鬟回身看著她,露出一種又是驚訝又是疑惑的表情。
「快進來。」馮婆婆將她一拉,拉進了門內。
老夫人要見個人可是不耐久等的。
涵鴛驚訝萬分,她怎麼樣也想不到會在這里見著梁若冰,他怎麼會在這里呢?方山長知道嗎?
或是方山長知道,特意讓她來的?可是,那是為什麼呢?
馮婆婆喊他二少爺?那麼他就是那個挑嘴的冷二少爺?可他明明姓梁呀?為什麼她喊他,他卻不回過頭來呢?
「老夫人。」馮婆婆恭敬的說︰「這是柳丫頭了,你上次吃過她做的寸金糖說難得的那丫頭。」
「喔?」冷老夫人挑挑眉毛,有些嚴峻的眼楮瞄了瞄涵鴛,「我說過這話?」
「祖母是說過,孫媳婦也在呢。」不怎麼識相的大少女乃女乃翁新媛說道。
「既然這麼好手藝,怎麼我听說她做的菜上不了面,拜月樓動也不動就撤了出來。」
「許是二少爺吃了不合胃口。」馮婆婆小心的說。
一听她這麼說,翁新媛插嘴道︰「既然二弟吃不合,那就是手藝不好了,攆出去就是,也不用麻煩祖母了。」
「大少女乃女乃,這丫頭或許做菜差了那麼一點,但甜點糕餅卻不含糊,或許可以留著伺候老夫人。」馮婆婆大膽的說。
「我哪那麼好福氣,用這麼多廚子做什麼?要吃糕點汪家媳婦就成了,我用這丫頭是因為素心說她一個抵兩個,手藝出色又精湛,我看也是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