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房里去,那里有傷藥。」他不由分說的就把她往房里拉。
「真的不流了耶。」涵鴛看手絹上的血跡沒有繼續擴大,歡喜的說︰「還好沒有真的拿柴灰來止血。」
「廢話,你想讓傷口爛掉是不是?」他把她肩頭一按,叫她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從藥盒里拿出止血生肌藥來幫她敷上。
「這是什麼東西呀?」烏漆抹黑的,不過涂上去的感覺好清涼還滿舒服的。
「烏爹泥。」他用乾淨的布條小心包扎她的傷口,「可以收斂止血、生肌止痛。」
「你怎麼懂這麼多?房里還有這些藥?」
「看過就記住了,再說這些只是常備藥,沒什麼了不起的。」書院里不少活潑好動愛橫沖直撞的男孩,多少會有意外受傷的時候,所以他的備藥就能派上用場。
涵鴛滿意的看著包扎妥當的指頭,「你真厲害,可以當大夫了。」
「這樣就能當大夫,也太容易了吧?」他一邊收拾一邊說道。
「對別人可能很難,可是對你一定很容易呀,想想看,如果你當了大夫,一定可以幫助很多人,治好那些被病魔纏身的人,那不是很棒的一件事嗎?」
梁若冰看著她,半晌才說︰「焦了。」
「什麼?」涵鴛莫名其妙的問。
「鍋子里的八寶飯。」
罷剛就應該先拿起來的,以灶里的旺火看來再多燒一刻就能將飯燒焦了。
「啊!」她連忙跳起來,一頭沖了出去,「糟了糟了。」
那一晚的年夜飯,涵鴛吃得格外傷心,因為她很懊惱自己居然搞砸了一道好菜。
而梁若冰則是吃得很開心,因為涵鴛的失敗是他的快樂。
只是從此之後,涵鴛就掌握了他的弱點,只要他一拒絕什麼事,她就唱歌給他听。
所以他得在大年初一跟她放爆竹、寫春聯、貼春聯,還得去逛市集,連元宵燈會和猜謎活動都不能拒絕……
春天到了,色彩斑斕的杜鵑滿山滿坡放肆的盛開著。
夏天來了,滿池淡綠色明澈的水面,鋪滿一朵朵紅的、白的蓮花。
秋天近了,菊花在西風里輕輕搖擺著,那一朵朵小黃花釀成了一壇壇的美酒。
冬天又到了,滿樹的蠟梅就要綻放,準備去體驗那期待已久的美麗。
這已經是涵鴛來到無敵女子學院的第三年,她已經不是三年前那個瘦弱的女孩。
她長胖也長高了些,懂事也開朗了些。
雖然依舊一緊張就會結巴,但她變得很愛笑。
「梁若冰!今天是你的生辰對吧?」她笑咪咪的叫住在園子里擦身而過的梁若冰,「你想吃些什麼?」
「八珍雲片糕。」他毫不考慮的說。
「選這麼麻煩的東西,還真是謝謝你了。」都三年了,這人還是愛以麻煩別人為樂,真是的。
「不客氣。」
涵鴛並肩與他走在一起,好奇的看著他手里的書,「你要到御書樓去呀,最近在看什麼書?」
如果是小說的話,也借她看看吧。
自兩年前從他那里模了一本《水滸傳》之後,她就愛上了看小說,把他屋子里的小說看了八、九成了。
「傷寒標本心法類卒。」
「什麼東西呀?」她疑惑的問。「給我看看。」拿過他的書,隨手翻了一下,「人一身之氣,皆隨四時五運六氣盛衰而無相反……不懂!」她不死心的又翻了一頁,「諸澀枯涸,乾勁皮揭,皆屬於燥。也不懂!」
「你懂的話我就要哭了。」他拿回了書,「沒事快走。」
她又從他手上抽出另一本,「這本總該能懂了吧。」
她看書上畫了兩個赤果的男女,全身布滿紅藍線條和奇怪的黑點,旁邊好像還有蠅頭小宇。
她不知道這是人體的經絡穴道,還以為是什麼風月婬書,所以也不敢多看,急急忙忙的闔上了。
涵鴛臉一紅,這時候才意識到他畢竟也是個男人,「還你,也不知道是什麼書,古理古怪的虧你看得下去。」
「早說你不懂的。」梁若冰神色自若的將書收起,「都叫你沒事快走了。」
「怎麼會沒事。」她假意嘆了口氣,「我是幫我們新學生送東西來的。」
兩院的學生來來去去,兩位山長雖然早就和好如膠似漆,但還是嚴禁雙方學生私底下往來。
像她這種元老級學生又兼廚娘的特別身分,可真是羨慕死了全女子學院的小泵娘!
涵鴛拿出一疊書信和繡帕,「拜托啦。」
「現在你還在做這種無聊事,一點長進都沒有。」
「這怎麼會是無聊事?」她不服氣的反駁,「當年要不是我,你說姚佳仙和江書懷能成夫妻嗎?」
「你當廚娘不夠,還想當紅娘?」他掃了她一眼,「別多管別人的閑事,不是每個人都喜歡被你擺弄的。」
「干麼那麼凶?我只是想幫忙而已。」大家都這麼熟了,需要給她這麼大個釘子踫嗎?
「你不能找點有意義的事情幫忙嗎?」
她嘟著嘴道︰「什麼是有意義的事,你告訴我呀。」
「去煮飯喂飽大家就很有意義了。」梁若冰習慣性的用書在她頭上一敲,「別忘了我的雲片糕。」
「知道啦。」她從腰間掏出一個小方盒,遞給他,「這是我今年的願望,先給你了。」
從三年前開始,每年他們在梁若冰生辰的那一天寫下願望,然後再到桂花樹下挖出那個小木匣一起放進去。
兩人並約定,直到願望實現的那一天才能打開來看,她很好奇梁若冰許了什麼願望,為什麼都已經過了三年,卻都還沒有辦法實現。
他看著她,卻不接過來,「你自己去放。」
他沒問出口的是,每年都是兩個人一起趁著半夜無人溜去放的,為什麼今年要不同?
「哈,我就知道你忘了。」涵鴛皺著眉道︰「前天任山長不是說了嗎?方獻堂考上了秀才,他爹擺了酒席請了戲班子,要所有的人去鎮上熱鬧一晚,你說過不去的。」
三年了,那個比她還矮卻搗蛋得要命的小表,居然十六歲就中了秀才,成績還是最優秀的,真是前途光明得可怕。
「原來是今天。」他沒什麼表情的說︰「你很開心嘛!祝你玩的愉快呀。」
「當然開心啦,我一年多沒見到他了,不知道那群小表現在變成什麼模樣。」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人長大了總是要各奔東西的。
想到這里,涵鴛突然感到一陣難過。
看著大家不斷的離開各奔前程,梁若冰心里有什麼感覺呢?
他一如往常的潑了她一盆冷水,「才一年多而已,不會有多大改變的。」
「你也去看看嘛!大家都去,就你一個人不去,那不是很無聊嗎?」
「沒那個閑工夫。」他伸手把她轉了一個方向,然後輕輕的一推,「少羅唆,快去做飯了。」
「好吧。」她知道他很固執,說不去就是不去,不會再改變了。
他已經對她的歌聲有了抵抗力,現在她就算唱上三天三夜他也不會皺眉頭,只會嫌歌詞的內容無聊下流而已。
第五章
「若冰。」方素心笑盈盈的看著他,「我听思賢說了,先恭喜你了。」
冷家派人來接他回家團圓去,原因是冷家獨子至中過世了,而梁若冰是僅存唯一的血脈,為了冷家的香火,冷老夫人不得不讓步接受這個她打從心底厭惡的私生子。
郡王府和冷家是世交,因此她對冷家的一切知之甚詳。
當年若不是任思賢冒出來騙走了她的心,或許她會成為冷家的少女乃女乃呢。
「沒什麼好值得恭喜的。」這件事就像在比誰的命比較長,誰的耐心比較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