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眼花了吧?不會有人那麼壞,特地用栗子扔她吧?再說這栗子是可以吃的東西,不應該這麼浪費才對。
「咚咚咚咚」好幾個聲響過之後,她頭上多了幾個包,一陣說話聲和笑聲傳進她耳朵里。
「她為什麼不躲?」
「她怎麼不生氣?那一定是個傻妞了,呵呵!」
牆後傳出的說話聲吸引了她的注意,涵鴛把撿起的栗子全塞入懷里,身手俐落的往桂花樹上爬,居高臨下的望向牆內。
只見四、五個男孩鬼鬼祟祟的趴在牆頭上,個個看來年紀都不大,大概還小上她一、兩歲,手里都拿著彈弓腰間掛著小皮囊,正向外張望著。
「那傻妞不見了?」
「八成是被我們打跑了,最好哭著回家找爹娘,永遠都別來了。」方獻堂得意的說。
這麼容易就趕走一個學生,實在是太輕而易舉了。
畢竟是山長交代的任務嘛!他要他們想辦法把無敵女子學院的學生趕走,而學生除了如是之外就是這個新來的涵鴛。
不過有了個新學生而已,方素心就急忙向任思賢炫耀、獻寶,還把他損了一頓,氣得他要白鹿書院里最頑劣、最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方獻堂暨他的狐群狗黨,不管用什麼方法都得把那新來的學生趕走。
不過任思賢當時說的只是氣話,他萬萬沒想到有人把他的話當真,還煞有其事的來執行了。
「我沒有爹娘,也沒有家。」涵鴛坐在樹枝上,「再多給我一些栗子吧,晚上我想做栗子糕。」
這才是她的目的,她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只是舍不得那些栗子浪費了。
她一出聲,男孩們全都嘩然大叫——
「哇,她在樹上呀!」
「什麼時候過來的?」
敵人陡然出現自己的地盤邊,居然沒有人發覺?實在是太輕敵了,沒想到她有這樣的好身手。
「把她射下來!」身為搞怪首領的方獻堂連忙發號施令。
「咻咻咻、咚咚咚!」萬栗齊發的射向涵鴛,但她卻跳下樹來開心的滿地撿著栗子,雖然身上挨了不少,不過早就被林夫人打習慣而練成皮粗肉厚的她一點都不覺得無法忍耐。
很多事情習慣就好,就連疼痛也是。
她興高采烈的撿了滿兜的栗子,還不忘禮貌的跟他們道謝,「多謝了,等栗子糕做好一定分你們吃。」
「什麼?」大夥通通傻眼,為什麼她不氣急敗壞的追著他們跑?為什麼不哭?為什麼不拔腿就逃?
「敵人是個厲害的狠角色。」十三歲的方獻堂老成的說︰「彈弓對付不了。」
其他人同聲附和,連連點頭,「要再想別的辦法了。」
「沒錯。」他嚴肅的點點頭,「我們不能有違山長的托付。」
看樣子,他們得想些新花招來打倒難纏的敵人。
「山長,學生們實在不想抱怨,可是今天的菜實在太甜了。」白鹿書院的管事李逢時說道︰「伙夫真的該換了。」
早在汪伯連糖跟鹽都弄不清楚,水和酒也不大能分辨的時候就該換掉他。
「汪伯都做了三十年,我吃慣了他的菜,況且他也沒犯過什麼大錯,換掉他太不近人情吧?」任思賢不太贊同。
「就是因為他年紀大,老是出錯,采買的帳目老是弄錯,就連飯都煮不好。」李逢時繼續勸道︰「不如給他一些銀子讓他回家養老。」
他皺眉,「但另外找伙夫需要時間,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合適的。」
「山長請放心,我已經跟任夫人商量過了,在我們還沒找到新伙夫之前,她願意讓隔壁的廚娘先過來幫忙。」
他沒說的是因為他讓兩個女兒入學,所以才得到她的首肯。
雖然算是一種變相的利益交換,可他也是真心想讓女兒們多讀些書,將來才好嫁個好人家。
「喔,她居然肯這麼做?」雖然他可以想像得到隔壁的廚娘大概很閑,畢竟沒學生也不用煮大鍋飯。
可是他還是不大相信素心會這麼做,居然肯將廚娘借給他們應急,這里面一定有文章。
「怎麼說都是鄰居,當然肯啦。」為了怕他深究,李逢時連忙支開話題,「對了,我叫梁若冰粗略算了去年書院的開支,你看過了嗎?」
「你居然叫得動粱若冰,還真有些本事。」
梁若冰是一個令人頭痛的麻煩人物。
他的來頭不小,六歲到書院就再也沒離開過,他天性聰穎,學什麼都快,但是除了找麻煩之外,他對考試做官卻又一點興趣都沒有。
這孩子今年十七歲了,個性實在有些古怪。他似乎跟每個人都好,可是又像跟每個人都不熟。
他好像喜歡熱鬧,可是又常常獨處。
這麼多年了,他一直都弄不清楚他心里想些什麼。
「若冰是有些古怪,但是個好孩子,見我忙他也會幫忙。」李逢時解釋道︰「上次御書樓的門也是他幫忙修的。」
「喔,他最近是怎麼回事?」任思賢笑道︰「不找麻煩,學做好人嗎?天大概要下紅雨了。」
他仍記得他十二歲那年,跟如是在一本舊書里找到一張藏寶圖,差點把御書樓拆了尋寶的事。
「山長,你這話說說就好別讓若冰听見了,你知道他的。」
「當然,讓他听見還得了?」以他的個性來看,八成會覺得被冒犯了,然後想些鬼點子來捉弄他。
對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古怪學生,他常常都得小心提防著。
梁若冰這個人厲害、難纏的地方,就是他可以好像若無其事的跟你說話,其實腳下已經設好圈套讓你自己跳進去。
一點點小冤小仇他也能記得住,兩年後如果有適當的機會才會報仇。
對粱若冰而言,只怕什麼道德規範、尊師重道精神都是狗屁,只要他少爺高興就好。
「糟了,太晚了,一定來不及了!」涵鴛手里抓著一本《論語》,慌慌張張的奔跑著。
她收拾廚房慢了一些,誤了晚課了!
這幾天學院的學生從兩個增加到六個,她需要整理的屋子也增加許多,還得兼教同學杜霏霏廚藝,因此她的時間卡得越來越緊,常常會拖延念書的時間。
眼看著晚課要開始了,而她卻因為天黑加心慌意亂而找不到講堂,像只無頭蒼蠅似的亂闖。
「都來這麼多天了,居然還認不得路,我這個笨腦袋!」她一邊敲著自己的頭,一邊推開了扇結著蜘蛛網的門,「這里應該沒錯了吧?」
涵鴛慌張的往前跑,沒注意到周遭的景色不太像平常,眼前出現了一棟熟悉的建築,她興奮的喊道︰「有了,就是這兒了!」
勤學堂後面是道南閣,前面這一棟就是道南閣絕對下會錯的!只要穿過這兒就能從相接的長廊進入勤學堂。
「太好了!」她加緊腳步朝燈火通明的道南閣跑去。
涵鴛用力的推開門一頭就沖了進去,心里還在想著接下來要往哪邊走——左邊,還是右邊?
「喂,你哪里來的呀?」一個有點熟悉的冷淡聲音從下面冒了出來,「沒看見別人在洗澡嗎?」
涵鴛定眼一看,果、果男!
她大叫出聲,「啊!」
一個男人泡在澡盆里,光果的手臂搭在盆緣,雖然不甚健壯但卻標準的胸膛正完全呈現在她面前!
他有一雙清澈的眸子,挺直的鼻粱和似笑非笑的薄唇。
雖然說涵鴛闖進他的屋子,親眼目睹了大爺他在沐浴,但他卻一點都不顯得慌張,反而是她像極了火燒的猴子。
「這、這這,我我我……」她張口結舌,慌慌張張的說︰「你你……跑到女子學院洗、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