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你為什麼要把蘿卜挑出來?」景陽春一邊品嘗著自己的好手藝,一邊好奇的問。
「你連吃飯都不肯安靜就對了。」他放下碗筷,沒好氣的說︰「管那麼多干麼。」
「沒有呀。」她很無辜的說︰「蘿卜很好吃呀,真不明白你為什麼不吃,又不是小孩子了還挑嘴。」「你管我,我就是不喜歡吃蘿卜,關你什麼事。」
「有東西吃是很有福氣的一件事,怎麼可以說不喜歡就不吃呢?你要是想想那些連蘿卜都沒得吃的可憐人,就不會這麼挑嘴了。」
真沒東西吃的時候呀,連樹皮、樹根什麼的都是絕頂美食啦。
「景陽春。」他桌子一拍,怒道︰「閉嘴、吃飯。」
「少爺,閑著嘴我就不能吃飯啦。你到底是要我閉嘴,還是要我吃飯?」她很困惑的問︰「請你不要這樣為難別人好嗎?」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她,而她也氣鼓鼓的回望著他,半晌,他才嘆了一聲,「我怎麼會還活著,還沒給你氣死真是一件怪事。」
她天天跟他頂嘴、唱反調,里嗦的講道理,他居然還沒因此而氣死?
「少爺,拜托你別這麼說好嗎?我根本沒存心要氣你。」
「你知道嗎?」溫雅爾有點無力的說︰「就是因為你不是存心的,所以才更加氣人。」
話多遲鈍應該是天生的,倔強又碎嘴大概就是父母教出來的了。
「什麼呀?」既然不是存心的,他又干嗎生氣呀?
「算了,幫我盛湯。」
她笑盈盈的說︰「好。」
溫雅爾甩了甩頭,他一定是給她氣昏了頭,不然怎麼會盯著她笑意盎然的臉出神呢?
他想到那一晚,微染胭脂的小臉那麼樣的柔美,明媚的大眼楮閃著一種屬于純潔的光芒。
她就這麼雜混在妖艷的青樓女子之中,仿佛是錯生牡丹叢里的小野菊。
雖非絕美,卻是清秀宜人。
那一晚,他記住了她的名字景陽春。
非常適合她的名字,她就像陽春三月那般的多變朦朧而……迷人。
吃過飯後,景陽春連忙收拾桌子,端了杯盤就到小廚房里清洗。
她邊清洗著杯盤,嘴里哼著輕快的小曲,想著昨天常小姐教她讀的戲本,思索著其中兩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那是什麼意思呢?
「你做什麼,這麼開心?」冷不防溫雅爾在她背後突然出聲,把她嚇了好一大跳,連手里的盤子都摔破了。
「啊!少爺,你把我嚇死啦!」她連忙撿拾碎片,埋怨道︰「盤子都摔碎了,都是你害的啦。」
「你自己心不在焉還怪我嚇你。」他立刻拉下臉來,有些惱羞成怒的說︰「自己笨,還敢怪別人。」景陽春瞪著他,不高興的說︰「明明就是少爺你不好,突然走到我背後出聲,我當然會嚇到呀。」她看著一手的碎盤子,煩惱的說︰「慘了啦,不知道這一個多少錢,我一定賠不起的啦。」
來了兩個多月的薪俸,說不定還不夠人家買半個盤子呢。
「又沒有要叫你賠,你嗦什麼。」不過就是一個破爛盤子,有什麼好心疼的?
「就算不用我賠,好好的一個盤子摔壞了還是很浪費。唉,你別走來嚇我就好了。」
這人每次一來就是要嚇她,真是太過分了。
說來說去,她就是怪他不該來就對了!
溫雅爾當然不能承認自己是因為突然好奇她在干嗎,所以才移動尊貴的身軀,到油膩的廚房看看的。
于是他隨便找了個理由,「我是好心來跟你說亥時到了,你可以走了。」
「咦?今天怎麼這麼快?還沒听見王大叔敲鐘呢。」
他有些惱怒的說︰「我說到了就是到了,你少嗦。」
「好啦,我知道了。干嗎那麼大聲?」說完,她又蹲回去洗碗盤。
「你可以走啦,干嗎還賴著?」她不是急著要走,還開心的哼著小曲嗎?干嗎要她走的時候,她又不動了?
「我還沒做完哪,等我洗好了這些,我就會走啦。」
「是你自己愛留下來的,可別說我違反承諾不讓你準時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焦躁個什麼勁,想到她要求亥時一到準時走就覺得怪怪的。
她到底是急著去做什麼?
「知道了。少爺你老是怪我嗦,你自己還不是一樣煩人。」她雖然說過亥時一到要準時走,但也得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呀!
她又不會因為這樣而怪他不守信用,他這樣天天來催她走,強調著她遲些走不是他的錯,還真是有小心眼又愛計較的味道。
「我居然被最嗦的丫頭嫌煩?」他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景陽春,你好樣的,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
「這是事實呀。少爺,讓一讓!」她捧起洗淨的一籃碗盤,拿到桌上去用淨布擦干。
溫雅爾側身讓她過去,她縴細的身子輕輕的擦過他的前胸,高度剛好到他的胸口。
他從來也沒發現她是如此嬌小。
在那小小的身軀里,似乎藏著無限的活力和朝氣。
他知道她在溫家的日子並不好過,尤其是在他的「另眼相看」帶她進過書房之後,他的紅顏知己從來沒停止找她麻煩過。
有時候看著她大傷小傷不斷,他還真有些後悔,自己似乎太魯莽了。但陽春並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丫頭,那些女人們也佔不到什麼便宜。
他好奇的是她怎麼能夠依然如此有精神,而且還笑得出來?
「陽春,你到底幾歲了?」在他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之後,已經來不及收回了。
景陽春奇怪的看著他,停下了擦拭的動作,「少爺,你干嗎突然問我幾歲?」
他有些狠狠的模模頭,東看西看的逃避她的目光,「沒什麼,突然想到而已。」
「喔。」她還是覺得奇怪,不免又多回頭看了他幾眼,好幾次在要對上他的目光時,他又趕緊看向別的地方去。
真該死,他到底是怎麼了?干嗎這麼心虛,居然連她的眼楮都不敢看了。
他煩躁著輕踢著小廚房地上的小石子,低著頭詛咒自己的失常。
「少爺,你沒事吧?」
景陽春的臉突然在他眼前放大,原來她不知何時已走近他並歪著頭在他面前說話。
溫雅爾嚇了」大跳,退了一步罵道︰「你干什麼,想嚇死我呀!」
「我叫你好幾聲啦。」她一臉無辜的說︰「東西都收拾好了,我要走了。」
「你走就走,干嗎還要來嚇我才甘願走?」他大聲罵道︰「不要突然出聲好不好,想嚇死誰呀!」
她抿嘴一笑,亮晶晶的眼楮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少爺,我剛剛也那麼說的呀。」
看到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她覺得好好笑呀。沒想到一向威風的少爺,也會有被嚇到而慌慌張張的時候。
「笑什麼,還不快走!」
「那我走嚶。」她朝門口走了幾步,想到什麼似的回頭又道︰「我十六歲了。」
十六歲?整整小了他十一歲呀!
溫雅爾看她笑著飽走,似乎是很開心的樣子。
她到底是要去做什麼,為什麼每天都這麼樂呢?他越想越是介意,決心弄個清楚明白,他可不要因為這種無聊事而覺得有如芒刺在背。
◎よスセゎケフネ◎
日子隨著南風的漸漸止息而不斷的過去,景陽春來到溫府也將近六七個多月了。
白天她伺候少爺,晚上就到常小姐那去念書,雖然偶爾被容園的姑娘們刁難、罵個幾句,但她一點都不以為意,生活本來就不是百般順遂的。
今天少爺要值夜所以不回來,所以她早早便把分內的事都做完,到廚房去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