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美得像是一場夢呵。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似乎有很多人在大聲說話,她好奇的打開門一看。
爆如雪慘白著一張臉,渾身都是沙塵,直挺挺的站在她們外。
「三哥?」她嚇了一大跳,想都沒想過門外站的人會是他。
他不是應該在風華嗎?瞧他的樣子好像拼命趕路追上來的感覺!
「瀲夏……」他顫抖的聲音完全是嘶啞的,雙膝一軟,居然砰咚一聲的就軟坐在地上,「小蝶兒……小蝶兒死了。」
瀲夏一愣,微微一笑,「三哥,你這麼大老遠跑來跟我開這個玩笑,真是辛苦你了。」
他一拳捶在地上,壓抑的情緒霎時崩潰,伏在地上號啕大哭,有如一只受了重傷的獅子,發出最痛的悲吼。
瀲夏只覺得眼前一暗,天地好像在剎那間顛倒了過來。
她沒有感覺了,全身涼颼颼的……渾身的力氣都從心底那個破洞跑掉了,她再也站不住。
「啊!」婢女尖叫一聲,「小姐昏倒了。」
小的時候,宮化蝶曾經想過要學泅水,憋著氣將頭埋入那翠綠的湖泊或河流,看見過成群的游魚還有萋萋的水草。
只是無法呼吸的痛苦讓他放棄了。
而現在他身在水里,卻沒有那種因為憋著氣而覺得胸口發脹的感覺。
他有些迷糊的盯著一只緩慢的大海龜,在他面前大片平滑如鏡、透明如水的牆壁前悠然滑過。他輕輕的觸著那神奇的透明牆壁,冰涼的感覺立刻由掌心傳遍全身。
「笨成這樣,死了活該呀!」一名銀衣美婦怒氣沖沖的罵道,五指毫不留情的在他頭上猛戳。
他回過頭來,困惑的眼神表示他的茫然和不解,「什麼?」
爆化蝶只記得正在看賬,大總管端了一杯茶過來,他喝了幾口隨手放下。
然後……然後他眼前一黑,似乎是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就到了這奇妙的地方。
「什麼?我要是不跟你說個明白,你還是個糊涂鬼。」龍後火大的說。
他定定的看著她,覺得她好面熟哪,「是你,那個我夢中的女人!你怎麼又來了?」不會是又想罰他什麼吧?
「當然是我啦。真不明白我女兒怎麼會看上你這個笨瓜。」她繼續罵道︰「上次人家鑿沉了你的船,你就該警覺一點,提防有人害你才對,這次居然還笨到讓人家下毒!」
「沉船?那不是意外嗎?」
「意外,你活著才是個意外。」她哼了數聲,「要不是怕瀲夏難過,我才不救你,讓你淹死算了。」「嗄?」她,救了他?「你到底是誰呀?」
「現在才想到要問,真遲鈍。」不過也不能怪他,畢竟才剛死,魂魄還糊里糊涂的,怎麼樣都精明不起來嘍。
「我是瀲夏的娘,為北海龍王之妻。當年我為了報君昀救命之恩,所以將自己的孩子送了四個給他,沒想到被你這混賬家伙給拐走了一個。」
「原來是真的。」宮化蝶驚訝的說。
之前瀲夏有跟他說過關于龍魚報恩的故事,因為神話的色彩太過濃厚,他一直是半信半疑的,沒想到居然是這麼確切的事實。
這麼說來的話,瀲夏的生身父母是神仙哪。
「當然是真的。」龍後美麗的臉上充滿著母性的光輝,「你這麼一掛,我苦命的女兒只怕哭成淚人啦。」
「我死了嗎?」不會吧,怎麼可能呀?難道他不是在做夢嗎?
他完全的呆住了,他至新的人生才要開始,居然莫名其妙的死了。
瀲夏她又該怎麼辦?
「廢話,還活著的話也不會到這來了。」她抱怨著說︰「我趕在牛頭馬面之前把你帶走,這下一定得罪了閻羅王。」
「你才知道呀。」一名俊雅的銀衣男子陡然現身,用他很有磁性的嗓音對她說教,「你的沖動是一輩子不會改的啦。」
「龍王,你到哪去啦?」她親熱的挽過他的胳膊,眼楮都發亮了。
「替你跟閻羅王賠罪去啦,還好他不計較。」他笑了一笑,又對宮化蝶說︰「還好瀲夏這點不像她娘,否則有得你受了。」
「閻羅王那大胡子小氣得很,嘴巴上說不計較,心里一定不高興。」
「胡說。」龍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他要是個小氣的家伙,咱們女婿怎麼還陽?」
雖然說閻羅王要他的定海神針當謝禮實在有點狠,不過為了女兒的幸福,還是值得的。
龍後歡呼一聲,「龍王你真棒!女兒不用當寡婦啦!」
「還陽?」宮化蝶馬上抓住兩夫妻要求著,「快,快讓我還陽!」
「知道了啦,又不是我說還陽馬上就能還陽。」龍後啐道︰「等瀲夏想到她的銀鱗可以救你時,你就可以回去了。」
「是呀,不用急。」龍王含笑的安慰他,「你的肉身不會壞的,耐心一點。」
他怎麼有耐心慢慢等,他的瀲夏在哭、在哭呀!
白衣白裙白鞋,瀲夏低垂著頭,緩步的走在熟悉的長廊上,來到花廳之外見到窗戶中透出光亮,她突然微微的發起抖來。
淡淡的光線射在她有些憔悴的臉上,曾經明亮的雙眸已經失去了光彩,她僵硬得有如一具會活動的尸體。
廳中嗚嗚咽咽的哭聲一聲又一聲的撞擊著她破掉的心,讓她覺得好冷,不管穿了幾件衣服,就是覺得暖活不起來。
她往廳中一站,雖然早就預期到會看到靈堂,但她還是忍不住對著桌子上的素燭打了個寒顫。廳中的冥紙散落了一地,被風吹得老高打著轉。
藍色的燈籠不斷的被風卷著,搖搖晃晃的綻出慘然的光亮。
她呆了一陣,只是直勾勾的盯著那寫著「愛子宮化蝶之靈位」的靈牌。
化蝶、化蝶,終究是化作一只蝴蝶,飛遠了。
所有的人都默然的垂淚,沒人出聲說話。
她伸手揭開素幃,幃後赫然是一具棺木。
在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她輕喊一聲,「化蝶,我來陪你。」跟著一頭往棺木上撞去。
爆如雪眼明手快的拉住她,卻撕裂了她的衣袖,但這麼一頓也減少了沖力。
砰的一聲巨響,她額上流出血來,人也昏倒在地。
「快!快叫大夫!」所幸沖力減小了些,她只是撞傷頭,沒有性命之憂。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傷口也包扎好了,但她只是躺在床上流淚,什麼話都不說。
「瀲夏,你怎麼這麼傻呢?」老夫人拉著她的手道︰「你撞死了,蝶兒也回不來。」
眾人紛紛勸慰著,但她就是閉緊了眼,不斷的流淚,一動也不動。
他還是說謊了,還是騙了她。
他沒有到她家提親去,他拋下她自己走了。
「等我……等我……等我……」他的聲音不斷的在她腦里回響,最後一句話說的是……等我。
如果我不走,你就不會死了吧?
如果在你臨死之前,我在你身旁,我就救得了你。
有能治百病的銀鱗又怎麼樣?她還是救不了他呀……
為什麼銀鱗不能起死回生呢?為什麼?
「啊!」她陡然尖叫起來,用力的扯開自己的衣衫,「我恨這片銀鱗!我不要它、我不要它!」
它救不了她最愛的人,她也不願讓它繼續附在她身上!
她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扯開了衣服,露出一件素白的肚兜,她伸手在背後一模,模到了那塊小小的突起。
會很痛,她知道。
可是她不要它!她狠命的一揭,鑽心刺骨的疼痛讓她匍跌在床,那種劇烈的疼痛依然讓她痛喊出聲,縮成一團不斷的發抖、申吟。
她手里緊緊的握著那塊銀鱗,背上有種熱呼呼的液體沿著她身體的曲線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