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關系,原本看到她就皺眉頭的百姓也笑眯眯的跟她打招呼,閑話家常個不停。
尤其是李大娘在教她怎麼分辨公雞母雞的時候,順便告訴她磨坊的朱家老大娶了個漂亮的新媳婦,從甘肅那帶過來的商旅在馬蓮地那里遇上了狼群,差點丟了性命,她還告訴她有一種叫鬼塵的風會卷起粗大的沙礫,而風息了之後將沙礫撿回來可以當成磨礪美玉的最好工具……
「溫姑娘,」素娥皺眉道︰「你都曬黑了。」原本是個白女敕女敕的大美人,黑了就少了那麼一點飄逸清靈的味道了。
「沒關系啦,我這幾天忙得很,都在外面跑當然會曬黑呀。」溫瀾頗為滿足的說著。
明天就是第四天了,她可以接手做那些她覺得有意思的活了,她每天都巴望著時間快點過去。「王爺真是奇怪,他為什麼要拉著溫姑娘你干粗活呢?」她總覺得王爺跟百姓們同甘共苦得過了頭。
「這樣才好,省得他找我麻煩。」她發現跟著他做事比較好,他不會像以前一樣對她吹胡子瞪眼楮,也不會拿戒尺打她,更不會說些帶刺的風涼話。
辛勤勞動著、跟百姓接觸時候的金希爾話比較多,而且她還覺得他似乎挺樂在其中的。
眼見素娥對她的新奇經歷沒興趣,她只好拉著秋月說個不停,「我今天有去駐軍的操練場,還看了阿姬操兵喔,你別看他是個矮冬瓜,喊起口令來的時候還挺威風的。
「不過邊日向一樣古怪,看到我就把頭撇到一邊去。」溫瀾嘰里咕嚕的說個沒完,「士兵們還搶著請我吃一種加了鎖眼的烙餅,你一定不知道什麼是鎖眼,它長很像草菇,顏色很漂亮,而且……」
秋月听得頭昏腦漲的,一個晚上的時間,她就已經知道原本月牙關是多麼荒涼的地方,是前人花了幾十年的光陰,一小塊一小塊的開墾,將這里變成一片富庶的綠洲。
她還知道了這些天來,每一句從宗七王嘴里說出來的話,雖然她很高興溫姑娘終于找到事情做,不過現下她真的蠻想睡覺的。
「我好興奮,明天我就能自己喂雞了。」她完全無視于秋月的睡眼惺忪,「我一定會做得很好的,金希爾一定會稱贊我。
「不曉得明天小雞孵出來了沒有,我真想看看哪。秋月,我跟你說,我已經幫它們取好名字,我算過了一共有八枚蛋,那就是會有八只小雞,我打算全都叫它們小雞,你覺得怎麼樣?」
「溫姑娘。」她用很困的語氣,含糊的說著,「你不累嗎?」一早就起來四處跑,听她說似乎是去了不少地方,這幾天也都沒睡午覺,跟平常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怎麼沒消耗掉她的體力呢?
「很累呀。」她又不是鐵打的身體,當然會覺得累,可是她就是覺得精神好好,想到她明天會有個忙碌的一天,她就高興得睡不著覺了。
做這些事跟她以前忙著學男人說話、走路的感覺截然不同,也跟她挑剔只穿漂亮的衣服和只吃精致的吃食都不同。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感覺,就好像是真正在生活似的,她不再是一尊美麗的木頭女圭女圭。曾經她以為沒有貼身丫頭服侍得好好的,一定會沒辦法存活,原來她還是有獨立的潛力的。
她滿足的閉上眼,終于願意讓她的嘴巴和秋月的耳朵休息了。
明天,她也該謝謝金希爾吧?
他教她領略了生活的美好,以前那幾筆老鼠冤就一筆勾消吧。她也算是個心胸寬大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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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呈土紅色的峭壁拔地而起,危石傲然而立,面向南方吸收著太陽炙熱之氣。此處的風景呈現全然的淒慘蕭瑟,沒有任何顏色和生命抒慰這塊荒涼而暗藏危機的野地。
底下的流沙曾經埋葬了一隊迷路的商旅,隨風飛起來的沙礫被疊疊層層的巨岩所攏,日積月累下來累積了相當驚人的高度。
行旅們會特別避開這個叫作沙門的地方,然而它暗藏的危險卻阻止不了有秘密的人前來。
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有行旅在頁岩上鑿出了淺淺岩穴,經過多年的風沙依然存在,卻已經毫無人跡,歲月讓這里成為放下面具和偽裝最好的地方。
「王爺對你最近的表現非常的不滿意。」
打扮成來往于月牙關與惠回關的騾馬販子,杜老三的偽裝是成功的,從沒有人懷疑過他的身份。
他的偽裝之所以成功,乃是因為他本來就是個販子,成為傳遞消息的暗樁還是近幾年的事,因為金處升行事一向小心,也很懂得知人善用的道理。
「我已經說過了,宗七王絕對不會支持王爺興兵的。」邊日向冷冷的哼了一聲,「王爺若是不盡早除掉他,往後絕對有不小的麻煩。」
「你送回來的那本《全唐詩》除了夾著數字的廢紙之外毫無秘密。」他們甚至將書頁完全拆開,尋找任何可能夾在中間的秘密信函。
「數字就是秘密。」他不耐煩的說︰「我相信那張紙便是密函,宗七王聰明絕頂,絕對不會留下任何證據。」
「你解釋清楚。」杜老三說道︰「你知道我得向王爺交代。」
「探子送過來的密函是寫著數字的白紙,宗七王在《全唐詩》中找出對應的字,就能知道京里傳來的是什麼消息。」
的確聰明,就算密函半路被劫或是來不及銷毀,拿到的人也無法猜測出來上面寫了什麼,那種感覺就像是找到了密室,卻沒有鑰匙進去一樣。
「既然如此,你就該找出數字與詩集間的關聯,再回報給王爺。」
「我若有辦法還需要把東西交給你嗎?」光是順序的排列就有幾百萬種可能,在不知道規律如何之前,是沒有辦法破解的。
「那麼王爺是不會滿意的。」杜老三皺眉,「世子明天就會到了,王爺在這個節骨眼上讓世子過來,是相信宗七王不會妄動。」
「那麼他作了個錯誤的決定,世子一過來會立刻成為人質,王爺投鼠忌器就不敢輕易發兵,反而落入了七王的陷阱。」邊日向沉下聲,三上兵力不足糧草匱乏,而王爺已準備了數年之久,時間是他最大的優勢,若不盡快起兵待皇上有了充分準備之後,就會是一場硬戰了。」
「你只要做好你的事就好了,王爺自有他的打算。」他嘿嘿的笑道︰「沒把握的事王爺也不會冒險。」
「你說得是。」南四王是聰明人,只是還不夠聰明,至少他沒能猜到他邊日向之所以忠心于他,乃是為了推另一個人登上皇位。
聰明人不做沒把握的事,這是他的信條,他一生都奉行著這個原則。
殺秦三王的時候,他是太有把握了。
鷗蚌相爭,的確是漁翁得利。南四王與皇上相爭,兩敗俱傷之下,七王崛起一路朝正殿邁進。
他考慮了很多,最有資格坐上皇位的只有宗七王金希爾,但他卻沒有那個野心,所以他要不擇手段的逼他坐上皇位。
他要金希爾陷入絕境,在兩邊夾攻之下,勢必得要殺出重圍才能自保,他為他策劃了這件大事,幫助他入主中原登上皇位。
而殺害秦三王制造皇上和南四王之間的猜忌、懷疑和沖突不過是大計里的一小步而已。
當那天金希爾和他還有姬不換談論秦三王之死對誰有利時,金希爾準確的把他的計劃說了出來,嚇了他一大跳。而他之所以反對金希爾表態支持誰,為的是要把他留在危險的天平上,兩邊都防範會讓氣氛更加緊繃,只要出了幾件事他就會順利的與兩邊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