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岑倫被人猛然一抱,嚇得手里鏟子都掉了,本想大聲尖叫掙月兌,但在感覺到他熟悉的氣息後,便放棄尖叫,轉而掙扎起來。
「放開我!」
「不,我再也不放了!」
她听出他聲音里的緊張,感覺到他緊抱她的手還在微微顫抖,可是她就是不想讓他那麼好過。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聲線依舊是冷冰冰地。
「我的直覺告訴我的。」他開始相信兩人真是心有靈犀了,「就像你當初找不到我,卻知道我在你家等你一樣,我一心只想著你會在這里。」
她悶悶地瞧他一眼,拾起鏟子低下頭,繼續有一下沒一下地鏟著。她原本打算不再理他了,但他竟三言兩語便動搖了她。
他轉到她跟前,想看看她的臉,她卻轉了個方向不甩他,側著頭挖個不停。
「倫,你在做什麼?」難道女乃女乃在這地方藏了什麼他不知道的寶藏?他觀察了一下四周,她好像挖了不少地方。
她仍是不理他,埋頭苦挖,用力的鏟著,像在泄憤一般。
難道這是她出氣的新招?段逸風心疼又好笑地抓住她自虐的手,輕輕撫去她臉上的泥沙。
「怎麼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呢?像只小花貓一樣。」他幫她將散落的發絲攏回耳後,然而她毫不領情,將小手從他的大手中搶回來,又繼續挖著。
「不要再挖了,你這樣會把自己弄傷的!」即使她冷冰冰的,他仍堅持地重新握住她兩只沾滿泥土的手。「這里沒什麼東西好挖的,你不怕挖到什麼奇怪動物的尸體嗎?」
「你放手,會痛!」他干麼使這麼大的勁?她抬起頭瞪了他一眼,便低著頭不願再看他。
「對不起,我的手現在還不太听使喚……」他愧疚地說,卻也因這句話讓她停下了挖掘。「瞧你,頭上還有樹葉,手還刮傷了,你平常不是很愛漂亮的嗎?」
笨拙的手想替她整理衣著,卻被她一把揮開。
「人家就是愛漂亮,不行嗎?」岑倫倏地抬起頭,明亮的大眼襲上一層水霧。
「你……」老天,她要哭了嗎?「可以可以,你愛怎麼漂亮,就怎麼漂亮……」他不舍地將她的頭壓進懷里,一下一下輕拍輕哄著。
孰料這番動作像摧動了她的淚腺,她突然忘卻形象地大哭出聲,令他一下慌了手腳。
「嗚……你這王八蛋!吧麼來惹我哭……」
「別哭別哭,女乃女乃知道了,會笑話你的……」
她哭得更難過了。「你罵我……」
「我不是罵你,我只是……」他手忙腳亂地摟著她搖晃。
「你有!你怪我沒有照顧好女乃女乃,可是你不知道我比你更自責、更難過……」她擦著眼淚,像個小女孩般,把這段期間所受的委屈全部傾吐出來。「你一直昏迷不醒,我又不敢告訴女乃女乃,我每天都好難過,可是沒有人可以听我說,我連可以哭訴的人都沒有……」
說著,拳頭不斷地捶著他的胸膛,但為什麼她的痛苦仍是宣泄不出來?
段逸風听得既慚愧又心疼,只能任由她發泄,因為這一切他是始作俑者。「你乖,我已經醒了,女乃女乃也不會怪你的,是我的錯,我不應該不明就里地怪你,對不起、對不起……」
她吸著鼻子、抽抽噎噎地繼續哭道︰「我好怕……我好怕你一直睡下去,就再也不會醒了,女乃女乃倒下去的時候,我更怕她就這樣過去了……我那時候一直在想,如果我跟著一起倒下去,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面對這一切……」
「不!幸好你沒有!你怎麼會這麼想呢?如果你也倒下,那麼我醒過來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他緊緊地抱著她,體會她的無助與害怕。她再怎麼堅強、再怎麼勇敢,畢竟仍有著女性的縴細與敏感,而他竟該死的沒給她一個支撐的肩膀,害她哭成了淚人兒。
這幾個禮拜以來漫長的等待及在加護病房外的心焦,化為層層的陰霾罩在她的心里,而在他的懷抱里,即使仍然氣他,她還是止不住地低聲哭泣。
那像小動物受了傷的悲鳴,幾乎將他的心扯得四分五裂。他怎能讓自己最愛的女人背負這麼大的壓力、受這麼大的委屈?
天漸漸暗了,她哽咽著,但灼傷他的淚水已慢慢止住。「女乃女乃……女乃女乃還在加護病房里……」
听到這話,段逸風就知道她必定曾偷偷地去探望過女乃女乃。「醫生說女乃女乃的情況樂觀,應該很快就能換到普通病房,你對我那麼有信心,也應該要對女乃女乃有信心才對!」
「那你怎麼會來這里?你應該要陪著女乃女乃才對!」她離開他的懷抱,抹了一下眼角,用紅通通的眼不滿地睨著他。
「因為我等不下去了。我怕我的老婆在這段時間里跑了,女乃女乃醒來之後一定罵死我。」他深情凝視,多想給她一個親吻。
她扁著嘴,郁悶的心情因他的安撫而慢慢解開了。其實她也明白,當時他會氣急敗壞的指責她,也是因為一時急昏了頭,但在那當下,她真的有種白白付出的感覺,所以即使現在他親自來到面前道歉,還是難以完全平撫她的傷。
「倫,讓我們一起面對這一切,原諒我好嗎?」
他在她最脆弱的時候使出這種溫柔手段,真是心機太重了,她瞪著他,幾乎要被他黑瞳中的深情淹沒,于是她別過頭。
「你先幫我把東西找出來。」賭氣似的把鏟子丟給他。
「你到底在挖什麼東西?」他接過鏟子,開始折袖子。就算她要他在這塊土地上挖出溫泉,他也會找人灌進去!
「照片!」
第十章
「女乃女乃知道你也很想你父母,但因為女乃女乃的關系,你把照片都藏起來了……你快醒來啊,女乃女乃現在已經不悲傷了,我等著你找出你父母的照片,和你一起看呢……」
听完了岑倫的解釋,段逸風陷入沉默。
「喂!你怎麼了?」她輕推了他一下。
「原來,你在這里是想找我父母的照片……」唇角勾出一抹難解的淺笑,「我以為你在生我的氣。」
「我是啊!」她直言不諱,還附帶一聲輕哼,「我是幫女乃女乃找照片,可不是為了你!」
是嗎?他因她的舉動而暖在心里。她對他的用心,豈是一句托詞可以掩飾的?
「跟我來。」他握住她的小手,一點也不在意她身上髒兮兮的泥巴。
「等一下!」此時天色已經全黑了,要走出樹林有點難度,她遞出一支手電筒給他。
「你準備得這麼齊全?」
「當然,我已經挖了兩天了,第一天就是因為沒帶手電筒,差點在林子里摔成豬頭,這次我就學聰明了。」
「東西是我埋的,你為什麼不來問我呢?」她說得令他好心疼。
即便面對他深情的注視,她還是沒給他好臉色。「因為我在生你的氣呀!」
他無視她不善的態度,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反正氣可以慢慢消,但最重要的,是她仍在他身邊。
接過她手中的手電筒,他領著她回到小屋露天長廊外的那片庭院,讓她先坐在長廊上,他自己則進屋開了燈後又折回來。
「房子以前改建過,有一些地方的位置都不同了,」他環視周圍的環境,仔細思索,「如果我沒有記錯,以前這里有一棵大樹,我應該是埋在……」
大手指向庭院的某個角落。「這里!」
岑倫聞言,由長廊上跳了下來,卻又被他按回原位。「我來挖,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
他憑著記憶往下挖,掘了片刻後又換了幾次方位,終于在鏟子鏟到硬物時,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