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書咬著嘴唇,一轉身就往溪里跑,將自己往溪里一摔,嘩啦啦的濺起了一片水花。
「你做什麼!,」
「這樣扯平了吧?」
她的聲音明顯帶著哭音,臉上和發上的水珠不斷的落下,他想那里面總有幾顆是淚珠吧!
「還不起來!」她真的會把他氣死,這麼一折騰她不生病才怪!
「你不能丟掉我!」她站了起來,卻不上岸。「我不要一個人。」
「你現在不給我上來,我保證馬上丟掉你!」
一听他這麼說,她連忙提起濕淋淋的裙子跑上岸。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他熟練的生了火,要她靠著火堆坐。「把衣服月兌下來烤干。」
「那怎麼可以!」她驚訝不已,「我又沒有衣服可以替換。」難道叫她光著身子嗎?
「這里沒有人,不想染上風寒就照做。山里的夜晚會凍死人的。」他拿起自己的行囊,「你別亂跑,我到另一邊去,要上路時我會來叫你。」
「不要!」她跳起來,一把拉住了他手里的行囊,「你不能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里。」「你怕什麼!我就在附近。」他提了提被她拉住的行囊,「放手啦!」
「不要。」她可憐又委屈地求道︰「我跟你去好不好?」
「你說可以嗎?」他們都需要將身子烤干,但又不方便在同一個地方寬衣解帶,雖然四下無人,但總得避避嫌。
而且別說她會別扭,就是叫他在她面前光著上半身烤火,他也不肯。
「不要啦!」她眨眨眼楮,「我們把火生大一點,就待在這里好不好?火一大,衣服就干了。」
「濕衣服沒月兌下來,你會生病的。」
「不會、不會的!」她說得斬釘截鐵,「絕對不會。」
「你如果生病了,我就丟下你不管。」他放下東西,在火邊坐了下來,兩個人圍著火堆烘著手腳。
侍書拿出干糧和肉干跟他分吃,「你說明天到得了嗎?」
「應該可以,等丈量完就能下山了。」他稍微算了一下,「大概還要七八天吧。」
「要那麼久?你要量些什麼?」
「我要先制圖,江州縣志的那副地輿圖有誤。」他說得輕描淡寫,似乎重新制圖是一件小事。
「你官做得那麼大,為什麼不分一些事給底下的人做?」制圖很辛苦的,絕非一人之力可成,他想累死自己嗎?
「我當然會派其他人來接著完成。」他微微一笑,「但是測量和考察的工作是制圖成敗與否的要素,我還是自己來比較放心。」
「你不相信你的屬下能做好?」
「也不是。」他搖了搖頭,「他們都很優秀,只是我永遠相信自己比相信別人多一點。」身在官場,他有一套明哲保身的處世觀。
侍書臉色一黯,輕聲道︰「我爹也這麼說。」
「你有爹?」廢話!誰沒有爹?他這句話問得唐突極了,所以一出口他就有些後悔。
「當然有,只不過他去世了。」
「所以你才賣到雷府來當奴婢?」他有些同情地問︰「你沒有其他親人了嗎?」
她搖了搖頭,「就算有,我也不認識。能到雷府去,我覺得很幸運。」
「賣身為奴,何幸之有?」他嘆了一口氣。
「你一向看不起奴才,又何必為了我的遭遇感慨。」
「很遺憾你這麼說。」他深深地看著她。
「這不是我說的,是你說的。」他的意思是她冤枉他了嗎?
「我說的是本分和分寸。」他難得的沒有任何火氣,「你不像雷府的丫頭,反而像女主……小姐。」他本來想說女主人,可是又覺得不妥,連忙改口。
「或許我本來就不該當丫頭。」
「也許。」他第一次認同她的話,「你爹過世了,你無依靠賣身為奴,這是你的選擇。而既然你選擇當供人使喚的奴才,就應該好好的當個奴才,你懂我的意思嗎?」
「你又怎麼知道我賣身為奴是自願的?我留在雷家的確是心甘情願,但被賣為奴卻不是我的選擇。」
他看著她,「你是被逼的?」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感到十分憤慨。
她內外兼具,滿月復經綸又多才多藝,他怎麼沒有想到一個尋常人家出身的女孩不可能懂這些?看樣子,侍書的背後隱藏著一段故事。
「是有人強佔你的家產,還把你賣為奴婢,還是另有隱情?你原本是大戶人家的千金是嗎?」
她抿嘴一笑,「好聰明的少爺,一猜就中,你想幫我忙嗎?」他又想多管閑事?剛剛不是還生氣地說再也不管她了嗎?
「你說,如果真是這樣,我一定幫你討回公道。你家住哪?叫什麼名字?」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侍書這個名字是他親娘取的。
她愣了一下,才哈哈笑道︰「你相信啦!我騙你的呢,我哪里是什麼千金大小姐了。」
「不說算了。」他覺得有些心意被踐踏的感覺,他是真心想幫她,以她的學識屈居為奴太可惜了。
「你生氣啦?」她歪著頭看他,「我隨口說說的,沒想到你當真了。」
「不想理你了。」被她氣得頭痛,他抓過行囊來拍了一拍,枕在頭下倒頭就睡。
「別生氣嘛!我說個笑話給你听好不好?」
「不听,我要睡了。」他翻過身去,背對著她。
她也不管他,自顧自地說︰「從前有個人想娶個漂亮的媳婦兒,他听媒婆說東村有個閨女年紀配他剛好,于是就到媒婆家去拜訪,問問對方的模樣。剛巧媒婆那天傷風,咳得厲害,就隨手寫了姑娘的模樣。
「說她呀,麻子沒有,頭發黑,臉不大,好看。這人一看,歡天喜地的跟這姑娘定了親,沒想到成親後蓋頭一掀,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他氣呼呼的拿著紙去找媒婆。
「剛巧媒婆傷風好了,也不咳了,接過紙來清清喉嚨就念道,麻子、沒有頭發、黑臉、不大好看。」
她一邊說著,一邊看他的反應,只見他雙肩微微抽動,顯然是拚命忍住笑意,看樣子還是有在听嘛!
「我說完了,明天輪到你說一個故事給我听。」她有點賴皮地說︰「不說話就當你答應嘍。」
他沒有應聲,她偷偷地笑了笑,靠在樹干旁閉上了眼楮。「我也要睡了。」
這一天,兩人其實都相當的疲累,入了夜雖然寒意不斷地來襲,卻能安心的入睡,或許他們對對方的猜忌和嫌惡,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深。
睡到半夜時,雷臨歧猛然坐起身來,添了—些柴火,听著遠處傳來的狼嚎,他再也無法安心的入睡。
他看著侍書蜷縮著身子,似乎覺得寒冷而微微顫抖,一個心念一起,也不去探究背後的原因,將熟睡的她抱進懷里,只听她輕輕地咕噥了幾句,將頭枕在他的胸膛上,依然睡得相當安穩。
他抱著她柔軟的身軀,靠著樹干,睜眼看著天上繁星點點,看來,明天又會是個艷陽高照的大熱天吧!
第五章
「咳咳咳……」
雷臨歧站在山頂,用幾塊石頭壓住地輿圖,一面拿著準繩和遠矩測量,一面咳嗽。
今天早上他就覺得頭重腳輕、鼻塞喉嚨痛,看樣子是染上風寒了。而侍書居然一點事都沒有,難道他比她還要不濟?
侍書坐在一旁的石頭上揉了揉發酸、發痛的雙腿,這腳痛得比昨天更加厲害了,還好已經到了目的地,不用再走了。
「還在咳呀?」她有點擔心地問︰「沒有好一點嗎?」
「托你的福,咳……咳……」
「你還真是容易生病。」她搖搖頭,一跛一跛地走到他旁邊去,「要不要我幫忙?」
「咳……不用。」唉,他男人的尊嚴呀,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