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謝地她不是你妹妹。」他曖昧的笑著。
「你說什麼?簡直有病!」
「你們兩個如果一天沒斗上幾句,心里會不痛快是不是?」獵豹武揚一如往常的當和事佬。
這座地下冰庫藏在皇宮之內,而密室又藏在冰庫內,是五杰的聚集地,每當他們要討論大事時,這個隱闢又安全的密室就變成絕佳的場所。
「都到了,還算蠻快的嘛。」段智暉最後進門,甚少顯露出情緒的他,居然帶著笑容。
「到了一會,有人連架都吵完了。」
「我錯過了什麼嗎?」在兄弟的面前,他終于放下太子的身份,不再端著一張臉,如果海寧有幸看見他現在的模樣,一定大喊不可思議。
「別的事不用唆,還有正事要辦。」棠列連忙岔開話題,「鷹,你有什麼發現?」
甭鷹雷昊善追蹤、偵察,這陣子他一直在東蠻查探東平王的動靜。
「龍的懷疑是正確的,東平王暗地招兵買馬,大舉操練,應該不是閑著無聊。」
雷昊話一向不多,不過說的未免太少,棠列追問道︰「你只查到這樣?那海寧的事呢?」
「你急什麼?」燕十三打趣道︰「人家大哥都不急了,你急什麼意思的?」
「誰說我急了?我只是隨口問問的。」這燕十三今天到底吃錯了什麼藥,干嗎盡找他麻煩?
「先別吵,讓我們把事情拼湊起來,再討論看看怎麼應付。」武揚笑著說。
五杰從小拜在十全老人門下學藝,狡龍段智暉、獵豹武揚、孤鷹雷昊、惡狼棠列和狂獅燕十三,五人之間早已建立起金石般情誼,他們對彼此的了解和保護,在他們年少冒險患難的危急日子中,一直相對的增加。
因此,當他們替十全老人了了一樁江湖宿怨時,便一同投身至大理段家,個個身居要職。
「東平王的野心很明顯,他勤于操兵無非是想攻進城來。先皇曾經下過令,禁止東平王帶兵人城,因此他一定會想別的辦法,讓自己的軍隊入城。」段智暉說道。
「每日來往大理的商賈這麼多,如果他命人這樣混進來,我們也無從防範起,總不能閉城吧?」
「引他來。」雷昊終于開口了,「讓他有個理由進城。」
「神經!吧嗎引狼入室?」燕十三說道,「那我們要不要開城門歡迎他?」
「棠列,你身邊那個女人現在怎麼樣?」段智暉突然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話。
「先安置在我府中,我想她還有利用的價值。」
「沒錯,我們要利用她。」段智暉笑道,「棠列,給你點好事做做。」
他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我覺得你好像不懷好意。」
「怎麼會?我們是好兄弟呀!」他拍拍他的肩膀,「鷹,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跟你現在想的一樣。」他仍是不急不緩的說。
「鷹不虧是龍的影子,他們兩個居然心意相通。」武揚笑著說。
「兩個大男人心意相通?」燕十三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惡心!」
他們哈哈大笑,笑得暢快極了,似乎東平王的陰謀根本對他們構不成威脅。
棠列也在笑,不過他笑得蠻有保留的,因為他有個不好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好像要倒大霉了。
第八章
海寧有些緊張,就在那羅紗帳後,有著她從未謀面的親爹。
那個她娘想了一輩子、念了一輩子的人。
段智暉屏退所有的侍從,言德宮里悄然無聲,只有濃重的藥味飄散在空氣中。
「去吧。」他輕輕的在她背上推了把,低聲道︰「他等了你十七年了。」
「我……」她有些猶豫,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感覺,是害怕嗎?
段智暉走了出去輕輕的關上門,陽光從窗外斜斜的射入,仿佛拖曳著一道光源,將那張龍床圍住。
她的爹,就在幾步的距離內。
海寧慢慢的走上前去,輕輕的掛起羅紗帳。
她看見一張清瞿俊秀的臉孔,只是臉色蒼白、神色頗為憔悴,兩鬢已現白發,他雙目緊閉,全身嚴嚴密密的蓋著一襲湘妃紅被,只將一個頭露了出來。
這就是她的父親嗎?
她輕輕的坐在床緣,目不轉楮的盯著他看,心里思潮百般起伏,她該怎麼來面對這個自己一直恨的人?
他似乎睡得很不安穩,那微微攏起的眉峰和偏快的呼吸,是不是代表著他正受噩夢的糾纏呢?
「鳳凰兒……鳳凰兒……」宣平皇帝微微的震動了一下,喃喃的喊著。
他的額頭微微的沁出細汗,海寧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用衣袖輕輕的為他拭汗。
他喊著娘親的名字呢!海寧心里一酸,忍不住落淚。
段宣平悠悠的睜開眼,他又夢到鳳凰兒,夢到他們訣別的那一天,夢到她帶著眼淚的笑容。
「鳳凰兒……」他顫抖著伸出手,猶以為身在夢中。
那眉、那眼、那落淚的神韻……「鳳凰兒……是你來尋朕了嗎?你肯帶朕走了嗎?」
他的鳳凰兒依舊美麗動人,一點也沒有改變,而他卻已垂垂老矣。
「我是海寧。」
不管她有多麼的恨他,看著他的樣子,她就是沒辦法硬起心腸來責備他,他雖然拋棄了她們母女,但卻一點也不好過。
「海寧。」他如遭電殛,呆了一呆,隨即淒涼萬分的笑了,「是了,海寧,朕第一次見到鳳凰兒的地方。」
他幽幽的說︰「她坐在溪邊赤著雙足玩水,穿著一件藍布印白衫褲,圍著一條繡花圍裙。風吹起了她腰間的一條彩帶,落到溪里,朕涉水幫她拾了起來……害苦了她一輩子。」
「她沒有怪過你。」他還能這麼清晰的記得這一切,可見他並不是絕心無情之人。
她終于了解為何母親始終不怨他,因為她知道他的心一直在她身上、雖然分離,但還是抱著對彼此的深情不悔。
他坐了起來,伸手似乎想踫觸她,但卻又放了下來,「你跟你娘生得一模一樣。」
「我知道。」她低低的說,眼淚更是止不住的落下。
「你受苦了,可憐的孩子。」他的眼光柔軟而愛憐,「朕心痛你受的折磨,痛極了。」
海寧听他這麼真摯,帶著無限的感慨和無限的真情,感動極了,但卻又覺得委屈,「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你為什麼不早點來?我在等你,我在等你,你知不知道呀!」
說完,她撲進他懷里,哭得稀里嘩啦,「都是你不好!」
他輕輕的抱住這個從未撫育過的女兒,眼楮也濕潤了,「是朕不好,都是朕的罪過。」
「你害我變成沒爹的孩子!害娘被指成是不貞潔的女子!你怎麼對我們這麼不公平!」
「天下何嘗有公平的事?」他安撫的模著她的秀發,「就連心都是偏的,海寧,你要相信朕對你娘的一片真心,沒有她,朕如同行尸走肉。」
「這些年來,朕心已死。」眼淚終于落下他的臉龐,「朕常常夢見她,夢見她的一顰一笑,只有在夢里才能相見的無奈,朕算是嘗遍了。」
「你哭了。」她抬手擦著他的眼淚,「別哭!你是皇帝呀!」皇帝怎麼能夠掉眼淚呢?
「是呀,我是哭了,你肯叫朕一聲父王,讓朕笑一笑嗎?」
「不要!」她一口拒絕。
「海寧……」明顯的失望浮上他的眉眼。
「我要叫你爹。」她帶著未干的淚痕笑了,「你是我想了十七年的親爹呀!」
「好孩子。」滿足的淚水再度落下,他緊緊的抱著她,這一聲爹彌補了他一生的缺憾,他想……他終于有面目能見鳳凰兒了,不久他們就能再度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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