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先生說得對極了。」店小姐拿出盒裝花,不忘趕緊附和,怕到手的生意飛了。
喬笑雨彷佛嘆了口氣,望著走回櫃台的店小姐說︰
「小姐,妳要慶幸今天付帳的人不是我,不然妳這筆生意鐵定要泡湯。連客人的性別都分不清,是很糟糕的錯誤。下次看清楚點,我跟妳一樣是女人。」
說完,她迎視古岳威,說︰
「古老頭,我花三分鐘幫你挑好花,剩下兩分鐘留給你買單。我先回車上等你了。」
兩人再次回到車子里,車子重新啟動上路。
「笑笑,妳挑花的速度真快,好厲害!」古岳威上車,喘了口氣。
「我坦白告訴你好了,我唯一的挑花準則就是--找出店里最貴的花,讓你當冤大頭。」
「笑笑,妳剛才在花店,對著我笑了。」
「那不是善意的笑!幸好我們離開陽不遠了,否則我很難克制自己不踹你。要不是若語一天到晚在我耳邊念咒語︰顧客永遠是對的、顧客永遠是對的!我一定踹死你。」
「若語?若語是誰?」
「伊甸園對外的負責人。見鬼了!我跟你說這些干嘛!」
「所以若語是妳的老板?」
笑雨將視線轉向車窗外,打算把耳朵關起來,暫時不使用。
「笑笑,妳也是不能抗拒九十九朵白玫瑰的女人嗎?」
她繼續沉默。
「哪天我送妳九十九朵白玫瑰,妳就會給我善意的笑容了,是不是?」
她忍耐著維持沉默。
「那好辦,這盒白玫瑰就送妳了,妳對我笑一笑吧。」
「你是有神經病,還是缺乏神經?看不出來我不想理你嗎?」
「笑笑,妳用這種凶巴巴的態度,我比較習慣,裝沉默太不適合妳了!而且有話憋在心里,會內傷喔。妳到底能不能抗拒九十九朵白玫瑰?」
「煩死了!我討厭玫瑰花,可以了吧!」她拍了拍司機的椅背,對司機說︰「麻煩你開快點,你老板趕時間,我也趕時間。」
「小方,別開太快,要遵守交通規則才是好公民。」他若無其事對司機說,再回頭面對笑雨。
「既然妳討厭玫瑰花,我下次再送花給妳。不過,笑笑,妳得先告訴我妳喜歡哪種花?要不然,我又得在情懷走私里面發呆老半天。」
喬笑雨深深吸了一口氣,決定跟古岳威的「厚顏無恥」妥協。
「野姜花,我喜歡野姜花!」
「那下回我送妳九十九朵野姜花。」
說得好像他們真有下回似的!笑雨不以為然地扯了扯嘴角。
「我們沒有下回,也沒人會拿九十九朵野姜花送人。」
車子像是走了好長一段路,終于到了開陽。
她火速下車,關門前,沒好氣補上話︰
「我不想說再見,因為我希望永遠不見。雖然若語常說顧客永遠是對的,但踫上你這種只會讓人抓狂的顧客,我只想說︰請識相一點,找別家接你的工程。我決定不接你的生意。」
「妳剛剛說若語是伊甸園的對外負責人,對不對?」
「對,有問題嗎?」
「沒!沒問題。妳慢走,我們下次見了。」
第三章
藍色小貨車由仰德大道一路開上陽明山。途中經過紅燈處,喬笑雨一雙貓樣的大眼瞄向擱在空位上的邀請函,繼而冷笑--「懇請盛裝出席」幾個大字,在她眼里根本沒有作用。
她此時全身上下,勉強只能形容為「干淨」。黑色牛仔及膝短褲,五分袖淺橘色襯衫,腳上穿的是近似拖鞋的平底真皮涼鞋,全身上下的唯一裝飾,是頸子上一條白金十字架項鏈。這種打扮跟「盛裝」,一點兒邊也沾不上。
迸岳威的確很厲害,厲害到懂得先找若語下手。
今天上午他竟然打了通電話到伊甸園,問若語接不接古氏企業這樁生意?
若語對上門生意的態度,向來是來者不拒,除非對方開的價錢讓花若語老大不爽,要不然,伊甸園幾乎沒拒絕客人的紀錄。
笑雨想,古岳威必定是給了非常亮眼的價錢,否則,若語不會接古岳威這樁生意,接得那麼干脆,甚至連好朋友都可以出賣!
上午若語撥了電話給她,直接命令她在台北多留幾天,甚至「命令」她晚上必須參加古岳威辦的這場可惡、無聊透頂的宴會!
她在電話里頭跟若語抗議,接了生意就接了,畫設計圖、跟案主討論設計方向、監督工程,這些她分內該做的事她一樣都不會少做!
但是去參加舞會?太扯了吧!
只可惜抗議歸抗議,花若語一句︰「妳給我去就是了!我晚上九點也會出席,跟他簽約。」然後,花若語掛了電話,壓根不理會她的抗議!
接著,宴會的邀請函很神奇地,像算準了她何時跟若語說完電話似的,被飯店服務生送進她房間、遞上她面前。
她看著邀請函,掙扎了半晌,決定出席宴會……
半個小時後,喬笑雨的藍色小貨車終于抵達目的地。
在大門未開的別墅前,她猶豫了一下,正要跳下車按門鈐,大門就開了,走出一個身穿深藍色中山裝的男人。
對方雖然面帶疑惑,但也算禮貌,至少不是那類憑衣斷人、態度非常現實的人種。
「小姐,請問有事嗎?」
笑雨按下車窗,一手懶洋洋伸出車窗,遞上邀請函,罕見地露出一個微笑,原因很簡單,只因對方沒錯認她為男人。
「這邀請函,是你們家的吧?」
男人接下邀請函,看了會兒,立即點頭。
「是的,喬小姐。宴會已經開始了,請進。晚會在泳池畔,請您把車子交給我,我先開車帶您過去泳池入口,再幫您將車子停進停車場。」
「不用麻煩,我自己停就好,我的車跟我的人一樣,不太喜歡陌生人,它情緒不好就會熄火。你告訴我停車場怎麼走就好。」
「停車場請直走再左轉,古先生把最靠近泳池的停車位留給您。」
「謝了。」笑雨揮了揮手,踩下油門,緩緩駛進別墅。
從陽明山下到山上的這段路,笑雨將車內的音樂調至最大聲,當她準備將小貨車停進特別留給她的位子時,適巧廣播電台播出阿姆的「Shitonyou」!
當然啦,來之前她確實很不爽,會來參加這個宴會,根本是迫不得已。但坦白說,她也沒不爽到拿「ShitonYou」這麼「狂」的音樂來鬧場,真的只是湊巧。
不過,她倒是真的挺想對著古岳威大唱「Shitonyou」。
她的車子離泳池畔真的很近,不談那些讓她「不合時宜」音樂吸引過來的目光,光是看停車場內的各家名車,她的藍色小貨車,好比誤闖王宮盛宴的A級貧民,用不著過度使用想象力,她不難猜出泳池畔那「盛裝出席」的男男女女,會有多不能相信眼里看見的景象。
喬笑雨停妥車,關了音樂、熄了火﹐才跳下貨車,腳還不算站穩,就先看見古岳威手里挽了一名穿著貼身白色晚禮服,果肩、露出半截平坦小肚、身形修長的女子,朝她走來。
她關上門,才走了兩三步,踏出停車場,就听見古岳威說︰
「笑笑,妳的國文造詣需要大大加強,『盛裝』兩個字這麼簡單,妳都能弄錯,不簡單。」
喬笑雨走至兩人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回白色晚禮服女子,梳往後腦勺的發髻,耳垂掛上流蘇狀的鑽石耳飾,頸上是造型簡潔的方鑽,手腕上的鑽表也很高雅;她臉上濃淡合宜的妝,不很艷,適當妝點了出色的五官。總歸,是個看起來端莊、賞心悅目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