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下愛情花後,蓀瑪隔天便離開屏東。幾天過去,她一直在台中正在建造的「伊甸園」忙著。
蓀瑪抹了抹額上的汗,曬了一個多小時的太陽,她才想起什麼防曬措施也沒做,雙頰熱辣辣的,像著了火。
她走至一棵大樹底下,巡視這塊佔地廣闊,將被喚作「伊甸園」的土地。
正在建構中的伊甸園,水泥車、大卡車、小貨車,各樣工程車輛進進出出,三十幾個工人在太陽底下忙著趕建將來供辦公、住宿用的主屋。
地基已經打上了,慢慢地,那塊上百坪的土地,將出現一棟五層樓建築。
伊甸園破土典禮那天,她差點開口邀請龍貫雲。差一點啊!幸虧理智提醒地,邀了他等于邀了一個麻煩。
因為這麼一來,她不只得向好友解釋龍貫雲的身分,也等于間接向言馭文承認,她跟龍貫雲在一起了!
沒錯,他們決定在一起了,也決定……不讓兩人以外的人知道,他們在一起!
蓀瑪沒想過她竟有這麼一天,得對周遭人不誠實。
最後,她沒邀龍貫雲過來,她沒能跟他分享她人生里的重大事件,雖有淺淺遺憾,但其實她明白這樣比較好。
唉……為了龍貫雲,她騙了至親的哥哥,無法坦誠面對最好的兩個朋友,她怎麼會讓自己走至這番境地。
「下個學期結束前,主屋可以完工。寒假我們就能住進來了,很快吧?」
蓀瑪尚在沉思中,沒留意身邊多了個人,突然听見聲音,她受了點驚嚇。
「嗯。」她用著笑,對若語應了聲。
「你有心事?」
蓀瑪搖頭,接著一抹輕淺笑容,夾雜幾乎看不清的淡愁浮上她的臉。
若語半眯眼,不著痕跡地打量好友。
她相信言蓀瑪絕對有心事,而言蓀瑪的心事肯定也牽扯上言馭文。半個月前的破土典禮,第一次看到這對手足情深的兄妹相對無言的冰冷狀態,自那時她就感到奇怪了。
兩個星期相處下來,她更加確定蓀瑪絕對有心事。
這半個月她們三人暫時住在笑雨的大伯家,反正這個暑假喬大伯全家人都到英國探親兼玩耍,偌大的屋子正好交給她們看管。
星期一到星期五,她們白天由若語開車到伊甸園上工,星期六、日,三個人則各自放大假,回家省親。
若語今天上午接到一通電話,言馭文打來的,問她伊甸園是不是很忙,因為言蓀瑪已經接連兩個星期沒回屏東了。
好朋友與好朋友的哥哥,花若語要挺誰?無疑的,她肯定是先站在好友這邊,即使好友的哥哥根慷慨拿出五百萬創業基金贊助她們,她仍是毫不考慮選擇站在蓀瑪這邊!
因此她絲毫不愧疚地透過電話,給了言馭文一個謊話。
「早上,言大哥打電話給我,說你兩個星期沒回家了。我跟言大哥說,這兩個星期太忙,大家都忙得沒空回家,你可別拆穿我的謊言。」若語用聊天的語氣說著,沒絲毫進一步探問的企圖。
「若語,我……」
「得了啦,你又不是我的犯人,犯不著一副待審的痛苦表情,你想說的時候再說,我沒興趣逼自己的好朋友受苦。
不過,有些話我倒是想提醒你,談戀愛啊,用不著大驚小敝,可是也別糊涂到忘了保護自己。我買了兩樣東西給你,一樣是防曬乳液,一樣是……。」花若語賊兮兮地靠在蓀瑪耳朵邊,小聲說出另一樣東西。
「你看你,談個戀愛談到頭昏腦脹,這些天就看你頂個大太陽,三魂七魄好像只剩兩魂在伊甸園游蕩。
戀愛不是什麼壞事嘛,就算你哥寶貝你,寶貝到舍不得讓別的男人把你拐走了,你也別失神到連個防曬動作都忘記做,到時男朋友因為你曬成木炭,跑掉了,別找我哭。
我想你既然兩個星期沒回家,八成用得上,我們三姐妹,你談戀愛跑第一,我是沒什麼意見啦,不過,說實在的,我不太想這麼早當阿姨,你千萬別這時候生個孩子把我叫老了。喏,兩樣東西都在袋子里,送給你了。」
交出東西,花若語走出樹蔭底下,往喬笑雨正忙碌的地方走去。
她沒忘記要幫蓀瑪叮嚀笑雨,三個人的供詞當然得一致才成。
看著若語的背影,蓀瑪有虧欠、有感激、有傷懷……
她跟哥哥之間,何時變成這樣了?言馭文沒直接打電話問她怎麼不回家,而是撥了電話給若語!
言蓀瑪啊言蓀瑪,為了一個龍貫雲,要好友幫著說謊,要與親哥哥拉遠了距離,值得嗎?她質疑自己千百回了,無奈她的心,仍三思孤行跟龍貫雲走,沒辦法啊!
而她的好朋友們,蓀瑪遠遠望著笑雨、若語低頭交談,偶爾她們看向她的模樣,她想,她們一定正在商量怎麼幫她度過難關。
蓀瑪嘆著氣,喬笑雨、花若語,她們因名字最末一個字的發音同,自國小五年級同班結成形影不離的好友至今,期間雖然笑雨搬至台北,她們的友誼卻奇跡似的未曾減損分毫,蓀瑪一直以為,她們永永遠遠會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可是現在,她非但沒跟她們無話不談,還過分地讓她們憂心!
她對身邊的人,是不是都太虧欠了?她的哥哥、她的好友們都盡可能體貼她,不讓她為難,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盡避她明白,在愛情花前,龍貫雲允了她的要求,她便是自私定了!然而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自私,原來會帶來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後果……
第五章
炳雷機車轟轟隆隆的引擎聲,由遠至近,最後停在伊甸園入口。
伊甸園的圍牆昨天剛完工,木制拱形彎柱橫過大門兩邊,掛著以木頭鏤空刻出的伊甸園三個大宇。
還沒鋪上柏油的小徑,只要車子經過,就會卷起漫天塵土。喬笑雨開著若語的車,正要到市區補些雜貨,車子才駛出小徑,便看見哈雷,她立即踩煞車。
「迷路了?」按下車窗,笑雨探頭問。
機車騎士戴著一項全罩武安全帽,機車熄了火,跨坐在車上的人才掀開帽罩說︰「你是喬笑雨?」
笑雨皺眉,實在想不起何時認識這麼一號冰山人物。
「我認識你嗎?」
「我要找言蓀瑪。」
笑雨這才恍然大悟,想來這座冰山,大概就是這段日子她跟若語猜測的神秘人物。
「摘下安全帽,我要看看你及不及格。」
對方似乎愣了一下,而後緩緩拿下安全帽,面無表情盯著喬笑雨,接受她評顯的目光。
「報上你的名字吧。」笑雨看了好一會兒,才問。
龍貫雲先前一張冷臉,因為笑雨的問題而涌上幾分不滿。
「我知道花若語也知道你,你們卻不知道我的名字?」
「很意外嗎?我以為你們約好了不對外公開關系。」
對笑雨那句「不對外公開關系」,他沒否認,只是瞪著她。
她頸間掛了一條醒目的白金十字架,要笑不笑的一張臉,有幾分男孩子的野性味道,從她剛出口的話,龍貫雲非常確定,她不是個好說話的人,而他不打算再跟她攪和下去。
「言蓀瑪在這兒吧?」他重申來意。
「先生,大名?」笑雨也很堅持。
「龍貫雲。」他索性給了名字。
喬笑雨在听見他名字的瞬間,哼了一聲。
「你是最近在電視、報紙都佔了很大分量的那個龍貫雲?」
「是。」他答得干脆。
笑語終于明白蓀瑪什麼都不透露的原因了!一個即將結婚的男人,蓀瑪能對她們說什麼?
她突然想到,她跟若語一個勁兒的站在蓀瑪這邊,是不是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