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不管了!反正沒一次說得過你。」孫韻雯再度宣告放棄。「嘴巴那麼厲害,以後誰嫁你誰倒霉,我懶得再替你費心,找「倒霉鬼」的事留給你自己做,免得以後媳婦埋怨我陷害她。再拖下去我肯定遲到,不說了,你自己出門小心一點,別太晚回來。」
「嗯。你也是,車開慢一點,時速不可以超過五十。」
「好啦、好啦!」
呿!誰理他?時速五十?那她不如騎腳踏車算了。
「一到會場就打電話給我。」孫奕迦語調溫柔地叮囑。「從我們家到宴會場地那條路,時速五十的話大約四十分鐘抵達,我會從你開車出門開始計時。別想投機取巧,早到晚撥,回來我會檢查行車紀錄器,如果你再開快車,就準備跟那輛嶄新的跑車說再見,開始由司機接送的「貴婦」生活。」
那還得了!
孫韻雯在心里慘叫,親自掌控方向盤、享受駕車奔馳風中的快感,是她最愛的紓壓方式,可是一下高速公路,她時速再快也不會超過一百,比起那些 車族根本微不足道,自己又不是七、八十歲的老女乃女乃,開車竟然限速五十?實在太不人道--
「知道了。」雖然不甘心,她也沒跟兒子討價還價,乖乖允諾。
因為兒子看似溫柔的笑容背後,其實有著保證說到做到的狠勁,而且她明白,兩個月前自己那場車毀人平安的交通事故,讓兒子至今余悸猶存,看在他明明擔心她又不好意思說,威脅里其實藏著對她的孝心,自己就安分點,勉強被他當小孩子管嘍!
「時速五十嘛,五十就五十,有什麼難的?走了!」揮揮手,孫韻雯認分地下樓開車,「龜速」赴約。
第1章(2)
孫奕迦由窗口目送母親開車離家,換上墨黑西裝,隨後出門。
和母親開往市區的方向相反,孫奕迦開車一路往郊區走,通過大片的葡萄園、經過老舊的低矮農舍,跟著右拐上坡,越來越狹窄的道路遠程突然出現一輛狀似拋錨的白色小轎車,佔據了大半車道,不過他目測一下,勉強能過。
小轎車的車主也看見他了。
從車子爆胎至今已經過了近二十分鐘,根本沒有第二個人開車經過,柯鈺卿急得快哭了,好不容易出現一輛車,她想都沒想便舉高雙手揮舞,不能錯過眼前求援的機會。
孫奕迦遠遠就瞧見了。
雖然女車主個頭嬌小,但是身上那件宛如要去赴宴的削肩紅洋裝太招搖,遠看像雷射筆的鮮紅亮點,近看像舞動的旗幟,盛裝打扮出現在這種荒郊野地分外突兀,再加上夸張的揮舞手勢--很搞笑。
他真笑了,然後收回視線,繼續往前開,時速五十,完全沒有放慢的打算。
柯鈺卿也發現了。
打從雙方距離遠到車子像個小黑點開始,她就賣命揮舞雙手,只要車主不是盲人,不可能沒看見。眼看著車子離她越來越近,速度卻完全沒有減緩的跡象,對方九成九不打算停車幫忙,她心一急,想都沒想就--
唧--
尖銳刺耳的緊急煞車聲響徹雲霄,柯鈺卿嚇了一大跳,原本在枝頭引吭高歌的鳥兒更是瞬間驚飛。
「砰!」
孫奕迦下車、甩上車門,面無表情地走到車頭,視線先落在距離車子不到一公尺的大型行李箱幾秒,再緩緩移到「意圖謀殺現行犯」臉上--
嗯,鵝蛋臉、鬈翹睫,標準的大眼女圭女圭型美人,初估身高大約在一五七到一六○之間,幸好比例不錯,紅衣襯托之下,更顯出她白皙粉女敕的好膚質。
模樣明明長得如此可愛討喜,做事倒是「心狠手辣」。
「你--」
「對不起!真的非常對不起!」柯鈺卿臉脹紅,不等對方開罵,立刻主動低頭道歉。
嗚∼∼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膽,竟敢攔路逼人停車,只是事態緊急,誰知道下輛車什麼時候才會經過?為了見最愛的阿姨最後一面,也只能這麼做了。
「你認為殺了人之後說聲對不起就能一筆勾銷?」孫奕迦可不是那麼好商量的脾氣。「如果開車的人手腳不靈活,慢幾秒踩煞車,幸運的話只有車頭撞傷,倒霉點說不定會翻車死人,你為了逼別人停車幫忙,就可以不顧對方性命--」
「嗚……真的很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
孫奕迦傻眼。
看她開名車、穿華服,連LV的行李箱都能隨手扔出來當路障,八成是個得了公主病,以為全世界都該繞著她轉的狂妄富家女,結果他出名的一張利嘴還沒使出三分功力,對方竟然就直接九十度鞠躬道歉,哭得唏哩嘩啦,他反倒罵不出口了。
算了!他今天心情不錯,放她一馬。
「有備胎嗎?」他只瞄一眼就發現車胎爆了。
柯鈺卿搖搖頭。
「那我愛莫能助。」他猜測對方束手無策等在這里,應該是沒帶手機或者手機沒電。「你安分回車里等,我會打電話叫拖吊車過來。」
他可是難得願意以德報怨,做到這樣也算仁至義盡了,但就在他轉身要回車上時,西裝一角卻被人扯住。
他回頭,不說話,挑眉看向緊抓自己衣角的紅衣女。
「拜托你行行好,載我去「善德墓園」。」她說出自己的目的地,眸中含淚,充滿希冀。
「你馬上就忘了自己剛才對我做了什麼事?我有什麼理由必須對一個差點害我出車禍的女人以德報怨?」
「我……」她羞赧垂首,但小手依舊扯住他衣角不放。
「還有,我們很熟嗎?你就不怕上了車被我載去先奸後殺?」
話說完,緊扯孫奕迦衣角的力道有點松了,但是只兩秒,又緊緊拉住。
「如果你是壞人,剛剛就會停車載我了。」她只是看起來單純,並不笨。
「你沒听過臨時起意嗎?」孫奕迦存心嚇她。「看你這身打扮,家境肯定不錯,綁你當肉票應該能拿到不少贖金吧?」
「反正不管你想做什麼,先載我去墓園好不好?晚了就來不及了!嗚……」
嘖,又哭了!
孫奕迦很頭大,自己絕對不是熱心助人的個性,除了養大他的母親和那群一起混到大的兄弟們,任何人、任何事他都懶得理,「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才是他信奉的處世哲學。
但是這女人偏偏踩中他的唯一弱點。
沒錯,他最怕女人哭給他看。
哭也分很多種,為了達到某些目的、假哭以博取同情、一時感傷掉淚等等,這些他都免疫,再漂亮的美人在他面前哭到死他也沒啥感覺,唯獨那種因為發自內心的傷悲而停不住的淚水最揪心。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這女人的眼淚明顯屬于後者,哭得人心酸,冷硬如他,也難以硬起心腸置身事外。
「保證不哭就可以上車。」反正順路,他也是要去善德墓園。
「我保證!」柯鈺卿喜出望外,硬是忍住淚意,急忙拖著行李上車。
一分鐘後,車道縮小為僅容一輛轎車通行的寬度,持續保持上坡幅度,遠遠地,已能約略看見山頂處有幾座古色古香的紅頂高塔,周圍環繞著規劃有序的石像、小亭與林木,看來清幽雅致,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是公園之類的風景名勝,而那里就是兩人要去的善德墓
園。
「幸好遇上你,或許我還趕得上唱歌。」柯鈺卿望著遠方墓園,突然開口。
「唱歌?你是做孝女白琴的?」原來是同業。
「孝女白琴?」柯鈺卿一臉納悶。「那是什麼?」
「就是幫喪家哭墓--」他一頓。「你不是?那你急著到墓園唱什麼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