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瞅著他說︰「易少,抱歉,我早上賣的肉包子都是這口味的,大伙兒喜歡口味重一些,多點油,才有體力干活。」
他看著她帶笑的眼,忽地領悟過來,以往他吃到的那些肉包子,都是她特地為他另外再做過的。
只為了他一個人。
剎那間,胸口的郁結松開了些。
苞著,她又道︰「你要吃不慣,我幫你撤掉,另外做一些虎皮豆芽卷給你吃吧?」
這下子,他心情又更好了,笑意噙上了嘴角︰「罷了,既是如此,就甭撤了,我吃掉就是,不過那豆芽卷可也別忘了。」
她輕笑出聲,「不會忘的,你先吃著,我一會兒就給你送來。」
易遠愉快的吃著那有些太油的肉包子,沒多久,大伙兒就聞到了那煎腐皮的香味,紛紛好奇的引頸瞧著那煎台。
不到半炷香的工夫,雷冬冬就送上了一盤包著豆芽、綠芹、黃瓜絲和些許瘦肉絲的腐皮卷上來。她還特地為易家少爺切開了那腐皮卷,切口處露出色彩鮮艷的菜絲,外頭包的腐皮也被煎得金黃酥脆,看起來可口極了。
易家少爺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入口,那白牙一咬下去,只听嘩滋一聲,那香酥的聲與味啊,教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靶受到眾人欽羨的目光,這一下他可得意了,特別當對面那家伙臉色明顯沉了下來,眼里還露出嫉妒的賊光時,那一個爽字,可不比他當年起書樓時差。
豈料,下一剎,冬冬竟然也端了一盤子到對桌去,跪在那家伙身旁道。
「秋捕頭,你不嫌棄的話,要不要也嘗嘗?」
他僵住,猛地抬眼,只見對面那家伙臉上陰霾盡掃,露出如沐春風的表情,對著冬冬傻笑。
「謝謝雷姑娘,那我就不客氣了。」
眼見那男人起筷將那虎皮卷送入嘴里,他一下子沒了胃口。
般什麼?這虎皮卷是——
這應該是她為他做的,特別為他做的,她怎能端給那家伙吃?
一瞬間,這念頭冷不防閃過,然後他才想到,她從來沒這麼說過。
菜是她做的,她想給誰就能給誰。
她有沒有人要,是你說了算嗎?
不知怎,姓蘇的說過的話突然浮現。
她要是還沒對你動心,那是她命好,八成是心里有人了……
瞧著那笑得和白痴一樣的秋捕頭,和那在他面前巧笑倩兮的冬冬,他心頭驀然一揪,像被人扎了千百根針似的痛。
深秋的寒風,冷颼颼的襲來。
忽然間,只覺冷。
那男人對她說了些什麼,他全沒听見。
就瞧見那家伙吃完了飯,自個兒收了碗,還幫著她把其他人吃完的碗盤也收了。可他東西收都收了,錢也付了,卻還逗留在她身邊不走,靠在那窗口同她說話,幫她把客人點的包子、饅頭、豆漿送給人。
從頭到尾,那王八蛋一雙賊眼除了盯著她瞧,就沒放到別的地方過。
然後,那家伙抬手輕觸她的臉,試圖拭去她臉上沾到的鍋灰。
她嚇了一跳,往後縮了一下,小臉沒驚得發白,卻羞紅了。
那家伙開口張嘴,給她看手指上的黑灰。
她面紅耳赤的慌慌抬手擦臉,卻只把那鍋灰抹得更開,那捕頭再抬手朝她粉女敕的小臉模去——
待回神,他已經起身上前,抓著她的小手,及時將她往後拉到了身後。
冬冬吃了一驚,見是他,忙問︰「怎麼了?」
「甭擦了,再擦只會弄得滿臉都是。」他緊握著她的手,冷眼看著那愣住的家伙,隨口搪塞道︰「到後頭用水洗,才洗得干淨些。」
丟下這句話,他轉身就拉著她往屋里走。
「咦?啥?怎麼回事?」他剛把臉轉過去了,她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雖然她沒抽手,卻也忙追問︰「你做什麼?等等——」
他進到了屋里,將她帶到水缸旁,掀開木蓋子,拿著布巾沾了水。
冬冬見狀,這才知道他要做啥。
「只是沾到了鍋灰,有啥好大驚小敝的?」她好笑的伸手要接過布巾,誰知他卻沒把濕布給她,只是抬手輕捏著她的下巴。
「別動。」他說。
她一愣,只見他低頭瞧著她,一臉陰沉,一雙瞳眸黑得深不見底。
冬冬還未及細想,他已經拿著濕布,小心輕柔的幫她擦去臉上灰污。
不知怎,她無法動彈,只感覺到他輕捏著她下巴的手,和冰涼濕滑的布在臉上輕輕滑動。
他是靠得那麼近,恍惚中,她能看見他眼中的自己,能嗅聞到他身上的味,感覺到他的體熱緩緩逼近、籠罩……
心頭無端狂跳起來,她忽然無法呼吸,不覺微張小嘴試圖吸氣,可入嘴的,卻是他的熱度與味道,教她一時又忙屏息,怕嘗得太多,會無法遏止,會做出蠢事。
可像是、像是知道她在想啥,剎那間,他眼里的黑竟變得更深了,如那晚一般,幾似要燃起了火。
她不敢動,不能動,感覺冰冷的布停在她臉上,感覺他悄悄曲起了手指,讓指背貼著她的臉。
那塊濕布離了她的臉頰,全握在他掌心,而他的指背卻替了濕布緩緩滑過她火燒一般的臉,如此輕、那般柔,帶來陣陣酥麻。
心,為之顫顫,不休。
他像著了迷般看著她,撫著她;她也如入了魔般,望著他,任他以指背輕撫她柔女敕的頰。
時間,仿佛停了下來。
易遠凝望著眼前的小女人,她看來那般迷惘,如此嬌羞動人,他沒打算輕薄她,可是她的觸感那麼好,溫暖又柔女敕,教他無法將手挪移開來,無法控制的下滑到她嘴角邊摩挲著。
她瑟瑟輕喘了口氣,卻沒阻止他。
是害怕嗎?還是渴望?
他好想知道,好想嘗嘗那粉女敕的唇,好想知道她是不是會再吸口氣,好想知道她會不會即便是怕,也渴望他。
他能聞到她身上的幽香,那掩蓋在黃豆、面粉、菜油之下的芬芳,那帶著春之花,秋之森的清香。
不覺中,他無法控制的靠近她,近到他的唇,幾乎能觸著她軟女敕微顫的唇,近到他像是能听見她的心跳,近到兩人的體溫與氣味,都似已混合交融在一起。
「易少。」
男人的聲音,突兀的從身後傳來,教他為之一僵,瞬間清醒過來。
可是,她沒听到,沒有察覺,她仍一臉暈紅,而他不想放手,還不想。
他的身板太寬,完全擋住了她的身子,那家伙無法看見她,一部分的他不想讓這人瞧見她這模樣,另一部分的他卻想就這樣維持不動,讓身後的家伙上前來查看,讓那男人看見她待在他懷中,讓那男人看見她是他的——
這念頭如此強烈,想要宣示主權的佔有欲滿布全身上下,可理智最終還是讓他松開輕捏著她下巴的手。
他不能這樣待她,不能讓她承受更多是非。
他不要她被人言所迫,不想她遭人非難,所以他才總在深夜來訪,卻沒料還是讓人見著,教人說嘴。
握緊了布巾,他深吸口氣,轉過了身。
「雷姑娘還好嗎?」秋捕頭看著他,問。
「她很好。」他面無表情的說,感覺到她在身後一動不動的。「正擦臉。」
那是瞎話,兩個人都清楚知道。
那浸濕的布巾,還在他手上。
第5章(3)
秋捕頭抿唇看著他,道︰「易少識得雷姑娘?」
「識得。」他淡淡說。
「很熟?」秋捕頭再問。
他揚起嘴角,微笑︰「秋捕頭這是在問案?」
「不是。」秋捕頭眼角微抽,也笑︰「只是好奇,我以為易少交往的,多是達官貴人、富商巨賈,不知易少也會來光顧咱們這種小老百姓吃粗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