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那兔子看起來真肥,應該很有肉吧,皮毛八成也很暖。
或許她也能像他一樣打獵,如果這樣,就能有肉吃又有皮毛用了,可她根本沒錢買弓與箭。
不由自主的,她停下了腳步,隔著老遠的距離羨慕的看著那小霸王。
真好。
她忍不住欽羨的想著。
就在這時,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他在那瞬間轉過了來,再和她對上了眼。
她嚇了一跳,抱著竹籃往後退,不小心又一跌坐在地。
尷尬和羞窘一並上涌,再次撿拾摔出籃子里的食物,然後抱著竹籃迅速爬起來轉身飛奔。
她跑了好幾步,才想起來不應該跑。
她緊急停下了腳步,但來不及了,她已經跑了,他也已經看見了。
她不敢再回頭,只能告訴自己一步一步慢慢走。
秋日艷陽在天上高照。
她長長的辮子在她身後晃蕩著,一片片紅與黃的落葉在她走動時掉了下來,讓她看來像是傳說中森林里的精怪。
男孩遠遠看著她,擰著眉。
她極力維持著鎮定,直到轉彎後,才拔腿飛奔。
那一年,女孩七歲,男孩十歲,他們都還小……
第1章(1)
寅時,月明星稀。
她醒過來時,天還沒亮,還是凍的。
空氣中,飄散著豆子的香氣,她從溫暖的被窩里爬出來,在寒冬中瑟縮的下了床,一邊穿上了鞋襪,穿過門簾下方往隔間走去,她還長得不夠高,門簾尚踫不著她的腦袋呢。
門簾後,一位高大的男人綁著頭巾,站在大鍋前,手拿大大的湯勺,費力的攪拌著鍋中,微微冒著泡泡的白湯,看見她,他點了下頭,指了指桌上的饅頭。
她在桌旁坐下,拿起溫熱的饅頭送入嘴中,配著熱燙的豆漿一起吃。
饅頭帶著微微的甜,有著小麥的香味,她慢慢的品嘗自己的早餐,偶爾沾一下小碟子里的醬油,和那嘗起來也微甜的豆漿一塊兒下肚。
爹爹自己釀的醬油雖然味道不重,但真的又香又好吃,比市場上店家賣的要好吃多了。
她一邊咀嚼著饅頭,一邊看著爹爹把煮好的豆汁舀到掛著紗布的木桶里,蒸騰的白煙幾乎充塞整個房間,但紗布將渾濁的豆汁過濾成細絹一般的乳白液汁,爹爹將紗布袋提起,輕擰,讓里頭殘余的汁液全部滲出。
冒著白煙的紗布中,有著剩余的豆渣,當他吃完飯時,她打開店門到外頭,拿竹竿子撐開了窗子,再回到屋里,爹爹將豆渣交給了她,她把豆渣子與爹爹早先揉好的面團與醬油和在一起,捏起一個個小小的面團,一邊開始了今天的工作。
她還小,還搬不太動太重的東西,但一些準備工作她還是可以做的,她將頭巾和爹爹一樣沿著額頭綁好,把筷筒放上了鋪子外的幾張矮桌,再將草編的坐墊一一在桌旁擱好,然後再捧著裝豆漿的陶碗到門外,一邊不忘調整豆漿下方灶里的柴火。
做豆腐的豆漿是生漿,不能直接喝,還得再煮一次才能入肚,她與爹爹喝的都是前一天剩下的熟豆漿,但這可不能賣客人的,爹爹堅持要賣的東西得當天做,所以總是丑時剛過就爬起來忙活。
等新鮮的豆漿煮滾了,她將柴火撥開,讓它不至于火太大,跟著跑到後門將昨天洗干淨晾在後院裝豆腐的木板全拿了進來堆放在一旁,再幫爹爹把剛剛撈起來的一片片白淨的豆皮擺放在板子上,拿到窗邊排好。
天,在這時微微的亮了,一股微微的風吹拂而來,她抬起頭看見附近人家也有了活動的跡象。
她舀了一小兵豆漿,用竹籃裝了幾塊爹爹剛做好的豆皮,從後門跑去找另一戶養雞的大娘,她還沒敲門,大娘已經先打開了門,笑著和她打招呼。
她露齒一笑,把豆漿和豆皮給大娘,大娘讓開身子,指指後頭,說了些什麼,她點點頭,知道大娘沒空,自己便拿了空竹籃,跑到後院去找雞蛋。
大娘的院子不小,但老母雞總在那幾處地方做窩,幾年前她剛開始來拿蛋時,總是被凶狠的母雞啄的滿手傷,追得滿院子亂跑,可她現在早知道了訣竅,沒一會兒工夫,她就帶著滿滿一籃子還微溫的雞蛋回家。
但也只是這一會兒的工夫,天就已經完全亮了起來,她在自家院子後,拿水將雞蛋一顆顆洗干淨,確定每一顆蛋都潔淨不已,這才抱著那籃蛋回到前面。
爹爹早已開始把做好的豆腐擱在木板上,她則到門外把窗外的旗招給掛了上去,清晨的風將旗招吹得揚起,上頭印著大大的幾個字。
她看著那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其實不是很了解這是什麼意思,但這旗招是娘一針一線繡出來的,每當她掛上那老舊褪色的旗子時,心情都很愉快,感覺像是娘也同她與爹爹一塊兒。
她掛好店招,在門外的大灶生了火,將大鍋子放到灶上,盛了水,爹爹已經跟著從屋里抱著裝滿饅頭的蒸籠擱了上去。
不一會兒,蒸籠開始冒煙,她一邊不忘顧著窗邊豆漿鍋下的柴火,讓它維持著溫熱。
差不多這時,街上開始出現了三三兩兩的行人,一個熟客走了過來,對方指指蒸籠,她搖搖頭,那還沒熟,還不能吃呢。
她笑著指指雞蛋,那老客點了點頭,又指了指豆漿,她點頭表示知道了,老客便找了張矮桌盤腿坐下,她提起小油壺,在熱鐵板上倒了點油,在碗里打了顆蛋,然後轉身把一早和豆渣子一塊兒揉好的小面團 平,迅速的放到在鐵板上的雞蛋上,然後用鏟子將它翻面。
沒兩下她就煎好了一個蛋餅放到盤里,連同一碗豆漿一並送上。
客人大口吃了起來,另一位客人已經上門,她勤快熟練的賣著早點,幫大家舀豆漿、煎蛋餅,等饅頭蒸好了,她也一塊兒賣饅頭。客人來來去去,每個人離開時,都不忘也順道買些豆皮與豆腐。
當爹爹完成了所有的豆漿,就接手了豆漿與蛋餅的工作,她則忙的像陀螺一樣不停的在鋪子外的矮桌與矮桌旁轉著,收拾著碗筷和湯匙。
這兒的人很喜歡爹爹的手藝,幾乎來吃過的客人都會再次回來,因為如此爹爹與她總是從她掛上店招的那一刻,跟著就要忙到中午才能稍稍松口氣。
即使每天她都忙到腿酸腰疼,但她喜歡能夠幫忙,她喜歡和爹爹一起賣早點和豆腐,在這里,她是有用的,而且那些大人會稱贊她,她看得出來,他們喜歡她,所以她總是會笑嘻嘻的奔來跑去。
雖然她不聰明,但她是有用的,她知道。
天清氣朗。
吃完了午餐,她摘下了店招,爹爹收拾清洗著大鍋與蒸籠,她則把所有裝豆腐的木板拿到後院清洗,下午比較沒有那麼忙,趁著天晴,她便在爹爹去山里載水時,順便拿著兩人的髒衣服到河邊去洗,家里的水都是爹爹特別從山上去載來的山泉水,那水十分清甜,做豆腐特別的好吃,可不能隨便拿來用的。
爹爹把她在河邊放下來,交代她洗完快點回家,她點點頭,表示知道,爹爹模模她的腦袋,就駕著車走了。
她來到河邊,卷起衣袖、拉起裙擺在腿邊綁好,月兌掉鞋子,這才抱著那籃衣服走入河畔。
入了秋,水冷的像冰一樣凍,她試了好幾次,才終于勉強能踩在水中,可因為太冷,她洗衣服洗沒多久,雙手雙腳都被凍的紅通通的,她的衣服因為小件,好洗一些,可爹爹的衣浸了水就變得很重,她照著之前那些大娘的方法,拿木棒拍打它們,她記得第一次來這兒洗衣服是兩年前,那時她才八歲,剛開始她可是很不得法的,還因為滑倒,摔到水里好幾次呢,可一兩次之後她就上手了,知道該怎麼站在河中滑溜的石頭里才不會摔倒,知道要怎麼施力才最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