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陰暗的洞穴,他蜷縮在角落,逃避的想著。
沒錯,她會忘了他的,他就把自己給忘了,只要他不要再去就好,她會忘記的,所有的事都會忘記……他對那個巫女無能為力,所以只能閉上眼、遮住耳,不要去在意。他要躲起來、他要躲起來、他要躲起來、他要躲起來、他要躲起來!躲起來就不關他的事了,躲起來就不會和他有關了,只要躲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沒事的、沒事的,他已經躲起來了,躲起來就好,躲起來就好,躲起來!
他抱著頭,在心里不斷說服自己。閉上眼,試圖睡覺,但那些殘破的片段不斷襲擊著他。
惡夢,如洪水般來襲。
他無法成眠,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驚醒,抖顫地抱頭縮在角落里……
逃避。
第七章
他不見了。前幾天,紫荊以為他跑到了森林的另一頭,所以並未很在意。這座森林很大很大,他不可能總是在等她,但他從來不曾消失那麼久過。她最後一次看見他,到現在已經快半個月了,她不曾再見過他,就算吹起葉笛,也不見他循聲而來,她在供奉地里留下的食物,也早已酸敗,開始腐壞。
十天前,她懷疑他受了傷,她在森林里到處找他,害怕他倒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奄奄一息。
一天又一天過去,她越來越害怕。
就算他決定要離開這里,她也不認為他會不告而別。
他一定是受傷了,所以才沒有出現。
從那天起,她每天都來,從日出,找到黃昏。
入秋了,在寒風的吹襲下,森林里的葉子逐漸變色,黃色的、紅色的,漫山遍野。她吹著葉笛在秋風中呼喚他,她找遍了所有她能找的地方,卻到處都沒有看見他的身影。或許他不小心走了出去,被巫覡們發現打傷了?但她沒有听到任何人說起關于妖怪在這附近出沒的事情。
也許傷他的不是人,而是妖怪?
天快黑了。
看著逐漸暗淡下來的天光,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這里。天黑後,她不能待在結界里,就算她想,她也不敢,如果她太晚回去,巫覡們會找上山來。
她不能驚動他們。
他還是有可能不在結界之中,她教過他要如何走出森林,她可以去結界外圍找找看,他可能摔落了山坡。
她朝森林外走去,決定盡可能的試著再找找看。
當她循著結界外圍查看時,忽然問,瞄到一旁那比人還高的蘆葦叢中有東西在動,她匆忙轉身。
「夜!」
她張嘴喊他,才要舉步往那邊跑去,草叢里的東西霍地就沖到了她面前。
那黑黑的東西,不是夜影,是個人。男人。他雖然也衣著狼狽、蓬頭垢面,但手上拿著一把殘破的刀,腳上還穿著一雙破爛的草鞋。他的刀幾乎要砍到了她,她嚇了一跳,閃避時摔倒在地。
「女人!別動!妳敢跑我就宰了妳!」他一把抓住了她的頭發,把刀架在她不堪一折的脖子上,凶狠的低咆著,眼里有一種可怕的神情。
紫荊從來不曾想過,自己會在山里遇見強盜。這里人煙稀少,除了巫覡,幾乎沒有人會跑到這麼深的山里來。附近村子里的人,更是不敢隨意靠近這里。
她不敢亂動,卻仍忍不住問︰「你是從哪里來的?」
「媽的,妳少說廢話!」他用力扯著她的頭發,凶惡的問︰「我問妳,妳是自己一個人嗎?妳的同伴在哪里?」
他的表情陰狠,看她的樣子,像在看一塊肉。
這個男人,讓她害怕。
她張嘴,眼也不眨的說謊。
「就在後面,他馬上就來了,你最好快點離開!」
有那麼一瞬間,這個男人慌了一下,可就在這時,他身後冒出來另一個男人。
「她說謊,我一個人都沒看到!」挾持她的男人,松開她的頭發,用力甩了她一巴掌。「賤人!」她被打得咬破了嘴,痛得淚差點掉出來。暈眩中,她嘗到了血的味道,抬頭只見另一個男人,外表和他一樣狼狽,他們都穿著同樣的服飾,拿著形制相同的刀。
他看見從她背上竹簍滾出來的飯團,立刻蹲了下來,抓起飯團就往嘴里塞,邊吃邊喊道︰「你動作快點,等一下換我爽一下,別婆婆媽媽的,說不定那個村子里的人,會上來找她。」
剎那間,她領悟到,他們是那場戰爭的逃兵。
他們打算強暴她!
那抓著她的男人,聞言丟掉了刀,一手抓著她的脖子,一手猴急的掀開了她的裙子。
「不要!放開我!」
她奮力掙扎著,恐懼的伸手推那男人,卻推不開他,只讓對方更加勒緊了她的脖子。
她沒有辦法呼吸,也無法再出聲,她用力的對那男人又踢又打,但所有的掙扎,都無法確實的攻擊到對方。阿瑪和巫覡們教了她對付妖怪的方法,卻沒教她該如何對付人類。他壓住了她亂踢的腿,粗重的鼻息噴在她臉上。她抓傷了他的臉,換來連番的咒罵,和一拳又一拳的毆打。混亂中,她踢了那男人一腳,那逃兵痛叫一聲,抓起刀,就插在她月復部上。
疼痛幾乎攫取了她所有的意識。
她恐懼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黑暗的樹林,扭曲邪惡的臉孔,全被黃昏的紫霞染得魔魅怪誕不已。
無法呼吸的痛苦,讓點點的黑暗,漸漸布滿了她的眼。
在那瞬間,她首次領悟到,她會死在這里,而且就算她死了,他們依然會強暴她。
多可笑,竟然不是因為妖怪,而是人。
她被挑選來當妖怪的守門人,讓人們能安居樂業,現在卻得死在人類手上?
這是什麼荒謬的人生?
黑暗,奪走了最後一點光明。
她感覺到眼角滾燙的淚,在失去意識的瞬間,腦海里浮現的,卻是那嘴巴開開,看著藍天白雲,發呆的臉。
夜影……
他在黑暗中猛然睜開眼楮。莫名的不安,攫住了他。起初,他以為是因為那名巫女。但月圓已過,妖魔們都已散去,他已听不見那些恐怖爭食的聲音。
曾經,他已不再在意,但她提醒了他那痛苦的過去,盡避只有一點,卻幾乎佔據了他心神的全部。
罷開始,他以為他會再次瘋掉。
可他想起了紫荊,溫暖的紫荊。
他讓自己記得她的微笑,回憶她說話唱歌的聲音。
紫荊。
他有些惶惶,從角落里爬起身來。
紫荊。
他想見她,他要去找她,她會安慰他,會唱歌給他听。
想見她的渴望,超過了被主人發現的害怕,超過了被再叫去蒼穹之口的恐懼。
抖顫的,他爬出了黑暗的角落,溜出了山洞。天色已晚,但仍有陽光。出口石桌上的小盒,證明她來過又走了。他穿戴上雨具和手套,心神恍惚。還沒有天黑,或許她還在附近。
風,在呼號。
強風搖撼著山林,林葉禁不住狂風的吹襲,紛紛被撕扯離枝頭,飛上了天,如被驚起的蟲鳥,漫天。
驀地,遠處傳來一聲驚叫。
是紫荊。
他抬頭看向聲音來處,他知道是她,風帶來她的聲音。
她出事了,她很害怕。
想也沒想,他沖出洞口,心急如焚的依著她之前教他的方法,辨認方向,朝森林的出口沖去。
黑,滿布眼前。
恍惚中,她听見好遠好遠的地方,傳來某種像是野獸的憤怒咆哮。幾乎在轉瞬間,咆哮來到耳邊。砰地一聲,忽地箝制她喉嚨的大手松了開來,伴隨著一聲慘叫。她嗆咳起來,迫不及待的大口呼吸。嘴里有著鮮血的味道,視線依然黑成一片,身前的壓迫感卻消失無蹤,只有驚恐憤怒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