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軍輸了,又打贏了;我軍前進了幾里,攻陷了一座城池,被敵軍襲擊……
她試圖探問過公主、王後和巫女的消息,但關于她們三人的事,卻眾說紛紜。
有人說陣前舉行過祭典,也有人說祭典不是巫女主持的,是王後。有人說在軍營里看過公主,她親自替人療傷、治病,徹夜不眠的照顧傷者,卻也有人說,那位行神跡的姑娘,不是公主是巫女。
還有人說,王後受傷了,也有人說王後帶傷救了大王一命,自己卻命在旦夕。
諸如此類的說法到處都是,最後全都成了無法證實的傳說。
那些傳說振奮了人心,卻只是加深了她的擔憂。
沒有人可以真的和她證實什麼,巴狼雖然在一個月後,派了他的學徒阿霽去前線,他去就花了快一個月,回來又花了快一個月,他說他無法見到王後,她領兵出征去了。
「雨下得太大了,路上滿是泥濘,到處都是水,有些道路還被水沖壞,我一路上必須換船,再換驢,最後這一段,我是用走的,差點回不來……
他沒見到王後,也沒見到巫女,同樣也沒見到公主,他只帶回來更多的傳言。
她和巴狼提,她想去前線,卻只換來他另一次的反對。
「你也听到的,路況很差,前線很亂,阿霽是帶著我的銅牌去的,如果他都見不到,你去也一樣。」
「我……我很……哈啾!」全身淋得濕透,阿霽打了一個大噴嚏,吸吸鼻子,無辜的看著她說︰「我很抱歉,師母。我真的在那里等了快半個月,還到處打探,但只听說了一些關于她們的傳言,最後不得已只好先回來了。」
「沒關系,我知道你盡力了。」她搖頭,扯出微笑,卻掩不住心里的憂心,只能看著他,真心的說︰「謝謝你。」
阿霽離開後,巴狼開口道︰「她們不會有事的,你去了也不能改變什麼。」
她很想點頭同意,卻沒有辦法。
「你回去工作吧。」她壓抑著心里的不安和悲傷,看著他承諾,「我知道分寸,我不會去的。」
他沒有再多說,只是轉身離開她,回到工坊去。
他不是不把這當一回事,她曉得,他只是和她一樣清楚,她對周遭這些巨大的改變,完全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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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在哀嘆這座城市失去了巫女的庇蔭。
綿綿的細雨,下了足足三個月都沒有停。
河水一寸寸的往上蔓延,但城里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這件事。
為了爵位與沃地,人們還在忙著鑄造兵器,即使雨下不停,他們也不在乎。
燃燒煤炭的火,只能到達一定的溫度,溫度不夠高,便無法將銅礦融化悴煉出銅液;光是靠燒陶的技術,是無法鑄銅的,更別提要制造兵器了。
這兩個月,失敗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但還是有人前僕後繼的投入制造兵器的行列。
相較于那些對鑄銅一知半解的半調子,工匠們對這件事的熱中,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每天送飯去工坊,常能見到坊里的工匠們,為了一點小事打了起來,他們的脾氣越來越差。
鑄造兵器的比賽,也越來越白熱化。
堡匠們互相監視、競爭著,防朋友像防敵人一樣。
從工坊里送去前線給戰上的刀劍槍戈,一批又一批,但除了繳交大王要求的兵器數量,工匠們私底下沒日沒夜的研究,制造出來的失敗刀劍卻也多得嚇人,他們將那些斷掉的刀劍,積放在坊里的角落,堆得和山一樣高。
等堆到一定的程度,他們才又會將那些失敗品,重新燒融成銅液。
身為大師傅的巴狼,情況也沒好到哪里去,除了要解決工匠們的紛爭,他還要面對他們不滿而無聲的指責,更要想辦法做出更好的刀劍。
一天又一天過去,她只能看著情況繼續失控下去。
已經有好久,她沒辦法好好和他說上幾句話。
已經有好久,他沒有真心的笑過。
已經有好久,他沒正眼看過她。
他的眼里,似乎只剩下火焰。
有時在家里,他看著油燈的燈火,就會發起呆來。
他的雙眼時常布滿著血絲,為了研究更好的刀劍,他夜半有了新的想法,甚至會從床上爬起來,連夜趕到工坊里,徹夜不眠的重新在銅料中,加入不同的礦石成分來試做刀劍。
罷開始她還會試著起來,想陪著他,幫著他。
但澪一離開,白塔有許多事都落在她頭上,平日的祭祀、城里人們的看診,全都變成她要處理,白塔里的其他侍女盡力在幫忙了,她卻還是忙得分身乏術,這才更加清楚澪究竟有多能干。
每當夜里,她躺在床上時,常累得無法思考,就算爬起來了,也幫不上他的忙,還會在一旁打起瞌睡來。
而他,甚至會忘記她仍在身旁,就算整晚沒回頭看她一眼,也是很正常的事。
最後,她干脆放棄了爬起床,讓他自己去工坊里忙。
巴狼也知道她忙,但即使他說不用麻煩,她還是堅持要送飯去給他吃。
因為,那是她唯一還能掌握的事情。
讓他吃飽,讓他健康,讓他還有體力繼續做他想做的事。
即使,她並不是完全認同他的做法,卻十分了解他的想法,和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的原因。
所以她盡力去支持他,讓他知道她的支持。
而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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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回家。
屋外的雨,持續不斷的下著,她憂心不已。
他雖然忙,卻從來沒有在外過夜,總是會回來吃飯,但天已經黑了好幾個時辰了,屋前的小路始終沒有人蹤。
有好幾次,她來到門邊,擔憂的眯著眼,試著想在滂沱大雨的黑夜中,尋找他的身影。
但外面,除了在風雨中飄搖的樹木之外,連只貓也沒看見。
他也許還在工坊忙,她應該要待在家里。
雖然明知道這個可能性很高,她卻始終放不下心。
在坊里,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最近,她實在治療過太多因為鑄造兵器所產生的傷患了,有人在澆灌銅液時,手拿不穩將銅液灑了一地,遭殃的卻是旁邊被濺到的倒楣鬼,有人在試劍時被砍傷了,更有人因為勸架而被人打傷。
被意外燒傷、燙傷,而因此要截肢或喪命的人,也一樣可怕的多。
一想到那些恐怖的可能,她就再也待不下去。
還是去看看好了,反正他若沒事,應該也還沒吃。
阿絲藍抓起掛在門邊的簑衣套上,戴著斗笠,才提著裝滿飯菜的竹籃,離家往工坊而去。
雨下得太大了,滿是泥濘的地上,既濕且滑。
沒有月亮的黑夜里,大街上更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漆黑的雨夜中,只有街旁的屋舍里會透出微微的火光,她護著竹籃,走得很小心,怕不小打翻了飯菜。
唯一讓她慶幸的是,她沒在路上看到任何因為腳滑倒地的人影。
她提心吊膽的,好不容易到了工坊,只見坊里燈火通明,從門窗中透出的熊熊火光,將周圍的空地,照得明亮如白晝。
堡坊里,留下來的人很多。
但阿絲藍一眼就看見了他。
巴狼站在火爐旁,推著重新自制的風箱,爐火因為風箱的吹動,變得異常旺盛,發出轟轟的聲響。
他重新將風箱造得更大,燒坩堝的火也變得更旺、更強。
火爐里擺放著好幾個坩堝,堝里的銅錠,像冰雪一樣,慢慢融化成泥,再變成水一般,但較為濃稠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