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擰眉,「那你拿酒做什麼?」
「這是苦艾酒。」他把從後車廂一起撿回來的抹布用酒浸濕,然後把一部分塞到瓶里,剩下的全留在外面。「這牌子是私釀的,酒精濃度高達七十。」
「你要把它當汽油彈用?」
「差不多。」他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轉過來,指著前面道︰「把車停在峽谷入口。」
她在峽谷入口踩下煞車,他說得沒錯,一條細細的溪流從峽谷內流了出來,有如銀帶一般,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他把槍插在腰間,抓著苦艾酒炸彈,和裝著三罐礦泉水的外套包袱下車,她沒有別的選擇,只好跟著他一起下車。
這輛車和報廢差不多了,她知道再開也開不遠。
但當他將苦艾酒炸彈扔進車窗里時,她還是嚇了一跳。
車子在瞬間起火爆炸,火光擋住了入口。
「快跑!」他抓著她,轉身就跑。
這一次她沒有爭辯,因為追兵已經出現。
轉彎前,她回頭看了一眼,那些人跳下了車,他們被起火的車擋在峽谷外頭,暴跳如雷。
槍聲再次響起,她迅速的彎過彎道,仍看見有子彈擊中岩壁,激起一陣粉塵。
峽谷內陰涼許多,但里面卻越來越窄,他們的說話和跑步聲回蕩在峽谷里,她不得不跑在水邊,溪水很快濺濕了她的布鞋和瑜伽運動褲。
她听到那些追兵的詛咒與喧嘩,她猜想他們想到辦法熄了火,他的主意是擋了那些人一陣子,卻不夠久。
她回頭,卻什麼都看不到,峽谷內曲折多彎,幾乎每隔幾公尺就是一個彎道。
「別停下來。」察覺她回頭的動作,他抓著她繼續往峽谷內跑去。
但沒有多久,前面的峽谷變得更窄,溪水佔滿了峽谷的地面。
她和他跑在淺水上,卻听到腳步聲和咒罵聲逐漸靠近。
原本只有腳踝深的溪水,很快的淹到了她的膝蓋,寬敞的峽谷,從幾公尺寬,變成不到兩公尺,前方峽谷的寬度,更是只有一公尺不到,她只要伸出手就能踫到濕滑的岩壁,抬頭時甚至看不太到天空。
「前面沒路了?」她在他停下來時,幾近絕望的開口詢問。
溪水在這時已經淹到了她的腰。
「噓。」他把槍掏了出來,將她拉到峽谷彎道的另一邊,小聲的道︰「待在這里,別動。」
咒罵聲、水花聲和腳步聲越來越近。
他貼靠在橘紅金黃色的岩壁上,等著。
她站在他身後不敢亂動,甚至屏住了呼吸,卻覺得自己的心跳大聲得能吵醒死人。
驀地,他轉身出去,開了兩槍。
頓時間,槍聲大作,哀號聲、咒罵聲,充斥在空氣中,峽谷內,所有的聲響都被放大了好幾倍,回音讓所有人都搞不清楚究竟誰開了幾槍。
「媽的!王八蛋!他還有子彈!」
「出去!快出去!」
「尚中彈了!」
「婊子養的——」
他退了回來,朝她一笑。
在陰暗的峽谷中,他腫起來的眼楮和臉看起來更加可怕,但那瞬間,她竟然覺得他很可愛。
這真是太扯!她現在在逃命耶!她到底在想什麼?
「媽的,你們這對狗男女,最好快點出來。我們都知道,你們不可能在里面待一輩子的,我勸你們最好快點出來投降。」
他的回答是探手出去再開一槍。
不堪入耳的髒話和數聲槍響再次在峽谷內響起,但那些人沒再試圖靠近。
他回過身來,湊到她耳邊。
「他們暫時不敢再靠近,我們得繼續前進,OK?」
「沒路的話怎麼辦?」
她問出心里的恐懼,他卻揚起受傷的嘴角,說了一句話。
「路,是人走出來的。」
第四章
轉過幾個彎,她的恐懼就實現了。
這里的峽谷特別窄,就像是一個倒放的漏斗,上面的空間只有幾公分寬,而下方原本可以通行的河道,卻被一大堆的樹枝和沖積物堵住了,它們像長了百年的荊棘一樣,又密又緊,從這里甚至看不到對面。
「現在怎麼辦?」她顫抖的問,一半是因為害怕,一半是因為峽谷里的水意外的冰冷。剛開始她還不覺得,但是當她整個人幾乎都泡在水中時,寒氣便開始一陣陣上涌。
「水是流動的。」他看著她說︰「那代表後面一定有水源,這里的水已經深到胸口了,我要潛下去試試看。」
「潛下去?」
「這些枯樹是被夏季大雷雨的水沖過來的,通常只浮在水上,下面或許會有通道。」
「但你不知道這些雜物堆了有多長。」她擔心的擰起眉頭。
「所以我必須下去看看。」他把手槍遞給她,「我想你知道怎麼開槍。」
所以昨天晚上他其實是清醒的?
她挑起眉,卻仍接過了槍,還有他用外套包起來的礦泉水。
他深吸了口氣,然後潛到水里,這里的水底含沙,他們剛才每走一步,都會讓水更加混濁,他下去後,一下子就不見蹤影。恬恬抱著礦泉水,拿著槍,緊靠在岩壁上。
他沒有立刻浮起,她想那表示下面的確有通道。
他離開時帶起的水波紋,慢慢的消失,她喘著氣,緊張的看著來時的方向,她可以听見那些人活動的聲音。
他說得沒錯,他們沒有再試著靠近,沒有人想當擋箭牌。這峽谷越往里面越窄的形勢,讓他們相信他和她無處可逃,他們準備在外頭守株待兔。
好冷。
她抬頭仰望,天空只是一小塊的藍,外頭的驕陽依舊,她在峽谷里卻冷得直發抖。
這地方的岩石是乳紅色的,溪水長年的沖刷蝕刻,把岩石的角磨成圓弧形,它們看似女乃油起司般柔軟,實際上卻非常堅硬。
有如液態的高聳沙岩壁一路往上,有好幾層樓高。
他去了多久?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她閉上眼,試圖凝神傾听,卻听不到他在水中的動靜。
一個人可以潛水多久?兩分鐘?三分鐘?
她睜開眼,緊握著槍,咬住開始顫抖的唇。
怎麼那麼久?
如果他在那些枯枝下面溺死了怎麼辦?她是不是應該也下去看看?還是干脆走出去投降算了?
不!她搖了搖頭,這個男人的腦袋很清楚,昨天晚上他一直都是清醒的,只是裝作昏了過去,所以他才知道她拿著槍跑下來,他看到了。剛才他在車上時,就已經把礦泉水包好,他一開始就計畫好要往沙漠里跑,所以才帶著水。
路,是人走出來的。
他說。
她深吸口氣,鎮定下來,那男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只是,他到底去了多久?
恬恬看著來時的方向,再看看那些被枯枝堵住的通道,一咬牙,深吸口氣,就要跟著潛進水里,卻在這時感覺到水流的波動。
她一驚,握緊了槍,猛地回頭看向入口,生怕是有人跑了進來,但那里並沒有人。
苞著,她才確定那波動是從他消失的方向傳來。
沒有多久,他便破水而出,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你還好嗎?」
他點點頭,抹去一臉的水,邊喘邊道︰「我沒有游到底,那些枯木堆了大概快十公尺,但後面有光,我必須先折回來,但單趟過去的話,應該沒有問題。我們一起游過去,你可以嗎?」
十公尺?
標準泳道是二十五公尺,她當學生時常去游泳,十公尺不到二分之一,她想她沒問題,所以點了點頭。
「可以。」
他從口袋里翻出塑膠袋,把槍丟進去綁好,再把裝了礦泉水的外套綁在腰上,然後警告她。
「你走前面,別回頭,有些地方很窄,用爬的會比游泳快。別緊張,放輕松,氧氣會消耗得比較慢。」
他說得簡單,她再次點頭,心跳卻飛快。